本帖最后由 武靖东 于 2014-3-14 01:11 编辑
二、 流派作品 共计9名流派诗人参展,作品见后边的帖子。目录: 武靖东作品|十亩之间作品| 蓝冰丫头作品|陈宏作品| 牧子作品|冈居木作品| 栾婉荷(月牙儿)作品| 铁心作品|毕立格作品
1、 武靖东的诗
【作者简介】武靖东,本名武文海,男,陕西略阳人,当代此在主义诗歌流派创立人、代表诗人之一;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他先后在《中国诗歌》、《诗歌月刊》、《星星诗刊》、《诗选刊》、《红豆》等刊发表作品200余首,著有诗集《我,在此》(2013,中国戏剧出版社),另有100多首英美诗歌译作在《中国诗歌》、《诗歌月刊》等刊发表。现居陕西。
《山顶在雪夜暂时高了一些》
风把雪搞得乱七八糟
等到盗窃三观滩沙场柴油机的家伙演完皮影戏
月亮才露出弧度
它照着小镇上凹凸不一的化工厂水泥厂保健品厂
照见了上夜班的瘦刘、三鳖子、习冬梅
有关董事长搞胖会计的闲话使他们快速暖和起来。河对面
火车在叫,铁轨分清了那些肉体惊蛰前的去向
2006-2-23
(选自《诗歌月刊》2006年第12期“先锋时刻”栏目)
《营业执照》
——致某性工作者
她来上班,脚上粘着望江村的地址
她双腿夹带着戏台
一辆辆车开过来,给路上喷了些经济,不是药
烂了,烂了,直线
绑不住温暖。她用口红润滑异性醉醺醺的零件
还有果皮手纸和红绿灯,熏黑了身份证和祖传的
白玉,她在异乡冒着浓烟
2004-3-10
(选自《中国新诗刊》2004年卷、《伯乐》2005年总38、39期)
《献诗二,给林依娜,Beatrice,Lady of theMoon》
她曾是口
红中的红
火车不火在5年前
她现在才下车
象存入白纸的
白变灰
我不能抱她
她太她
我抱了她
会挤掉她的花和纹
卡住她的漩和涡
由灰变得更加
灰和更加尘的
会是她的角和色
2006-6-1
(选自甘肃《读诗》2006年第1期、《大象诗志》2007年第2期)
《路遇本地一素净的少女棠某,我感到》
—— 她一来,桃花就失去示范作用
她的枝丫和花瓣交界处
下沉着一团鲜嫩的氧气
我心窍暖洋洋的,这时一只鸟被惊飞,她
笑容地向它表示歉意,她的神情
无荤无腥,也没盖住脖子上灰而凉的经济
一年后,她很可能是个母乳着孩子的孩子
还将在横现河镇将桃红持续
因为她脸蛋有充分的静止,她不愿意
像同学陆艳丽
到邻县的美容店去抹胭脂
朝无房山那边,鸟飞得更深了
我玩味着她背影
披露的春色,小蝴蝶没向我收取
任何费用
2006-4
(选自《此行诗刊》2006年卷、中国艺术批评网站)
《定语》
这么多灰色,不够埋10年前
或10年后
窗外隐隐约约的小雨。
我给你添酒,在你乳房渐渐
缓慢的起伏中,
刺入孤独的月光越来越多。
傍晚下起了小雨,它已没有
兔年的雨那么含混。我们隔着又浓又咸的角色。
现在,我体内的这个野兽已被时光
驯化得像一只别人的哈巴狗。
是啊,她、枇杷树、滚烫、回忆,都不是零食。
对面,你的白纱衣,不是糕点上的糖霜。你坐在
仿红木的桌子边,红晕一点点泄漏,
脸上只剩下萎缩的条形码。
2007-6-30
(选自《此在主义》2007年卷、美国Allpoetry网站武靖东专栏)
《地震第二天晚上月亮特别大》
天黑下来
环城路上,好多人和鬼在溜达。
运动是好事,我边走边扩胸
证明了这一点。
昨天晚上地震了(准确地说,
是在今天凌晨2点53分,我们习惯
用昼和夜来
区分光阴),震源在青川,
不在情人身上。
今晚月亮特别大,
这冬天的月亮
和夏天的一样。
我遇到小塔,
从5月到12月,余震没停过,
他还死不了,我俩
还是人。
我们望着月亮
想着小昆。
她的两个乳房,
就是两顶帐篷,
“5.12”以来,我们
在一起
抗震抗灾。
现在她在哪里
我们都不知道。
今夜月亮特别大,
冬风也不啥冷。
小昆小昆,
不要担心小塔,
他还在略阳瞎混,
你也忘了我吧,
在略阳
我不再拼酒
不再朗诵歪诗,
入冬了,
我得好好锻炼身体,
今天晚饭后出来走走,
就看见了
有点像你大腿的月光。
2008-12-10
(选自诗生活武靖东专栏、《此在主义》2009年卷)
《参考消息》
春天,他的五脏
六腑暖烘烘的,
她的胸部和你的下部也是。
樱花露出生殖器。
他从街道的一侧飞起来,
但转悠的人们没一个看见。
他的来历简单:几只鸟儿
啄破了某个死寂的空间,
或者说是阳光
把他凸起的一面拨了出来。
昨晚,他一脚
蹬开了棺盖,
出了殡仪馆的后门。
一帮守夜的家伙,全在猛搓
麻将。他一个人,绕过
电厂,躲过收容站,
避开精神病院,
也被戒毒所和刘老三的诊所放过,
下午才赶到街心公园。
这阵子我视网膜发炎,得感谢
枸菊地黄丸,
维生素C、肌苷片。
提着药回来的途中,我看见
他悄悄地飞
在三月的风中。在他淡淡的
影子的正下方,
个别盛开的花浓艳得像娼妓,
不免使过路人反常。
哈哈,除了我。
因为我只注意到他。
他没有翅膀,
也在飞,
飞得隐秘、吃力。
令人担心,
一条直线,离开直角,
在穷富相仇的
人间,会不会被撞弯在
滚烫的截面,或者
在肉体被贱卖的市井
陷进一堆乱糟糟的的曲线。
不过呢,高也好,低也好,
直也好,弯也好,他动着,就好。
2008-4-10
(选自《此在主义》2009年卷、《不解》年刊2007年卷)
《黑色的小鲤鱼》
有三条,自南向北
游,它们身子的一些曲线
好像来自林依娜的腰肢。
手上墨汁未干,
我趁着春天温润,
又画了3只燕子,自北向南
飞。鸟和鱼会相会在
环城路西侧的沙河滩——
本地官府执行死刑之地,
每年10月1日前,都要在这杀
几个该杀的人。
前年入伍的小黄,去年成了射击手。
每天清晨出操跑过这的时候,
他右手的无名指上
总有类似血迹的红色出现。
那不是鱼血,也不是鸟血。
他说他有时也害怕,
总是等到它变黑后,
才开始写日记,关于恋爱,关于
当兵和故乡很少吃猪肉的亲人。
我对用死亡来清除一些
有害的杂物,提醒一些
活着的废物,并无异议。我总爱
用运动的小动物来标记
孤独的位置,打发
美好而安静的空隙。黑色的墨迹
总是能压住
喷出的血迹。
这不,我涂鸦,想把黑色的鱼
和燕子,送给同我喝醉过
一回的他。
2008-4-10
(选自《此在主义》2009年卷、《中国诗歌》2010年第9期)
《城郊以远》
自西向南,她的脸通至省级公路。一朵云和下垂的光线
形成十字架,还有香水和大腿?似乎在找生或死的直角,我
高过山颠,不
合乎礼仪和规范,就像某人抠掉了钟表的电池,用安静代替
不安的时间?在山顶,高压线自东向北,孤单地寻找着
那个阴沉沉的人,给他电?让他有亮可闪?
这又有多大可能?那么多窗子都已支付了钱币
弧线斜线中的肉体必所剩无几——一只乌鸦按时衰老
“牧师和天使、小贩在乌鸦的影子里发出刺鼻的
气味”“他们都是你扮演的”“脱成
赤条条的,是塑料模特?内幕新闻?这山那水?”——不
是一页笔迹恍惚的纸
风刮走它的页码,吹去它的白,路过的一人
沾上它的长和宽,我找到她和他:桃花和桃枝已难连成一体
2004-3-30
(选自《诗歌月刊》2005年第6期"先锋时刻”栏目)
《嗬!裸体的蝴蝶扫净了大街》
——献给裸体走过某市大街的美眉诗人
我奶大、腿白、臀翘、肉嫩,没有什么脏病
也没有将风景变卖给夜总会
桃花、玫瑰、油菜,哪个不是在露天炫耀生殖器?
太阳、月亮、星星从古到今啥时候戴过乳罩?
哪株小草穿过内裤?
比鸡光明磊落,我心一横挺身而出,彻底清除了
教条的臭味,替暗无天日的肉体出口气
我双乳震颤,与春天的节奏一致
我全部显露,与一丝不挂的真相紧密呼应
我只是一只小小的、鲜明的、真实的蝴蝶
我没有惊天动地,只是过街时革了一层包装的命
只是想提醒各位:别监禁、埋葬了自身的美
那个歪头向后看、想搞我的老家伙,他的破汽车
如果出车祸撞倒了另一个想搞我的,可别赖我
2004-4-19 下午5点急就
(选自《此行诗刊》2004年卷、《中国新诗刊》2004年卷)
《在略阳登象山公园》
她的狗粘着她,在公园的山坡上缩小
这是他的背景:一个星期天,纯棉的,像豆浆般
温热的;像阳光一样充分的她,在他
前面,与斜向蓝天的台阶构成45°角的甜味
一只,光滑的、时尚的小狗,抢先跳上
混浊的梯级,跑在她前面
把他远远地扔在后边的,是那个左右逢源的尾巴
但他没有跟着她——他和她无关——他不知道
她的脸上是否有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自嘉陵江边堆着避孕套快餐盒废旧票证的
平面中钻出来,他脱身了。他向上,他要到
高处,去看一看下边
他住的楼、房间、他的经历和他正活在
什么和什么之间
2004-10
(选自《此行诗刊》2006年卷、《诗歌月刊》下半月2006年第8月期)
《生日诗,献给俩打工青年》
湖南提着蛋糕.坐在四川的破自行车上
拐过兴安岭超市前的夜市钻进珠江酒店后的小巷
阿珍提着蛋糕,坐在阿峰的车上;路灯亮
和未亮之处,1个动词闪烁,并非污点,也非胎儿
他俩的异乡和家乡,飞快地旋转在3个圆形里,从
唐盐路3号到南稍门十字口,他俩的幸福提着
小蛋糕1个,骑着旧自行车1辆
2004-9-23
(选自《星星诗刊》2005年第5期、《诗选刊》2005年第6期)
《重阳节》
价格中二氧化硫含量过高,不能生成香气
在东山费尽周折的风今夜也不太古典
青草上涨,远山凸出
将江南的曲线固定
好啊,那不规则的人
要游回去的地址,还没被鱼儿搅浑
吸掉一碗中药,撕破飘来飘去的剧场
月亮咳嗽了一声
在楼东侧,像邻居和邻居的邻居
家庭收入那么低
顾不了这么多,我趁着黑,把横跨两岸的
伤口折叠起来,放在莲花瓣里,那些人
手上的血迹一下子就亮起来,我顺便将12张脸
和他们面罩的顺序打乱
2004-10
(选自《中国诗人》2005年秋冬卷、《此行诗刊》2005年卷)
《事件十四行》
——与某诗人在网络唱和,在线瞎掰
总有一些人及其气体,在酒杯边缘
闪或灭,风雨为我们这些俗人加菜,谁还未饱?
谁还不能消化,昨天的事件,在闪电撞弯的
嘉陵江北路,一个简明的小店
仍有铁轨,用南减去北,仍有光线将如血的细节
注入6月19日的夜晚,我的表情慢下来,我的
腰包,领袖前往梦乡,剩下的群众具体到工农
墙画中,蔬菜和牛肉,比盘中的要新鲜
前来上酒的服务员,越来越丑陋,漂亮的
屁股,已被一些纸币铲走,我喝着的是什么?
和我一起喝着的是谁?今夜,不会有什么发生
因为我离生活—一个浪游人的生活是如此的近
仿佛到了,又好像没有,餐桌上有地图?
我坐在市井的角落里,如同没有鞋的,云或水
2004-6-19
(选自《此行诗刊》2005年卷)
《和阿丁在莲湖东路吃鱼》
累了一天,花自己的钱,我们来吃鱼
胖的瘦的大的小的在一起
锅里锅外有麻有辣有咸有酸有素有腥
坐在餐桌边,幻觉在身上消退
我实实在在夹住了
另类的肉体,趁我们没有被另外一些
动物吃掉以前,我们吃鱼
楼下江水宽松,还没有被我们吃到的
鱼,在没有市场体系的波纹里,也正在吃
一些,活的,虫子(我们吃的是被贩了又贩的
尸体),它们不需要支付什么纸币
江水中的穷鱼富鱼
一日三餐,轻松
随意,岸上无人能比
2004-10-29
(选自诗生活网《诗人论坛网刊》2007年第1期“城市题材”专辑)
《喜鹊和电工》
死去的不是乌有的乌鸦,
而是黑白分明的喜鹊。
我们赶到宝成铁路北侧的时候,
数十只鸟和地上的塑料袋、
避孕套、旧报纸混在一起,
入秋的白杨林里,
散落着它们的遗书。
法医老陈,这个动不动就用刀来
翻找死因的瘦子,剖开了
一个飞行体的世界:喜鹊的胃里,
有苞谷、沙子和小石子,
还有小小的贝壳,它提翼的动力
来自这些相互摩擦的东西。
这是喜鹊的心脏,那是喜鹊的
生殖器——说着说着,他就说起了
他刚验过尸的、树林前石棉瓦厂的
电工郭骡子。这个下岗后成了鳏夫的
劳模,迷上了手淫。每月
他都要捕杀一只喜鹊,
用它的羽毛来拨拉自己的
下体。后来,他觉得这忒不够劲,
就发挥出善于用电的特长,
用变态的电流电击自己的小鸟。
前天夜里,他失手,
突变的电荷把他搞翻......
他应该向喜鹊学习学习啊,
脱掉橡胶手套,老陈说,
公喜鹊总会找只母喜鹊,一起弄个窝,
还时不时地偷别的鸟蛋吃吃,有时候
自己玩自己是很危险的。
这时,又有一群
喜鹊飞过,我抬头看见它们的弧线,
拖着蓝光,消失在石棉瓦厂上空,是啊,
一个高蹈者,千万别来
这有毒的人间觅食,我身上
也长有黑毛,即使能合成一双翅膀,
一旦上天去换口味,肯定会发生问题。
把这些喜鹊就地埋掉,
我们用电话向县政府报告:经查,这些鸟
中了人下的毒,并非死于“禽流感”,
不必惊慌。
2008-12-8初稿;2009-9-2改定。
(选自《此在主义》2009年卷、《中国诗歌》2011年第6期)
《清明祭祖》
迎春花在风中晃啊晃的。
石头上的一些数词、名词、形容词
在青烟中飘起来。死亡长得这么旺盛,在坟园里
抽出了越来越多的枝叶、藤蔓,
一阵风吹来
死亡发出了奇异的声音,
那些有石碑和没石碑的人都能听见,
但我没法子用乐器或言辞
把它们复述出来。
沿着一行小楷,穿过小树林
走进他的身世——
四月了,花开了这么多。
大中午的,他不会
在几间土木结构的房屋里磨蹭。
该种点高粱了。
乐呵呵地上了西山梁,他周围
是几株果树,像新媳妇般大红大绿,
他和我都叫不上名字的鸟儿
和他一样,都在哼着不着调的歌儿。
我看见了他,他额头上,有汗,
不多,手上,有锄头,半新旧的。
清明节,我站在他对面,他认不出
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的我,也听不见
对面山顶开矿的炮声。
我跪下来,烧纸,点香,放炮,
怀念我的祖先——这个在山中种了一辈子地的
农民,一个识不了几个大字的庄稼汉——
除了满山遍野的横、撇、竖、捺。
冬天写下的简体字,春天一来
就变成了繁体字,
他懂这些。
我祈求他,保佑我过得顺当、宽裕、健康,
也祝愿他在那边如意。
我在他呆过的地方晒着
他晒过的太阳,
还要在他没呆过的地方
晒他没晒过的太阳。
2008年清明初稿;2009年6月2日整理。
(选自《此在主义》2009年卷、《红豆》2012年第9月期、《诗选刊》2013年第1期)
《民乐商场大厅一角的三个绝色美女》
她们三个,都是全裸
乳房天天向上,腰肢
发出月光。
男女顾客转悠到这儿
都纷纷绕过了
她们的大屁股。
残破的衣架、塑料袋、发票
和几节断断续续的红绳子
依偎着她们
六只性感的脚丫。
这些被破产的摊主遗弃了的美女,
也遗弃了一再减价的衣服,
裸露出尺寸标准的
球体和门道。
她们的美,是塑料的,
什么法律也管不了。
有个过路的妞对同伴小声说
瞧!她们的下边也没有黑毛。
对面的古老头,一边假装挑选防寒服
一边把目光狠狠插进
她们的曲线里。
我一眼瞄见在她们前侧1米处
磨磨蹭蹭的唐老鸭,这个买断工龄的
原化工厂财务科长
六年前曾在反贪局、刑庭、汉江监狱
溜哒了一大圈。“你怎么舍得
让她们在公共场所
免费给大家跳脱衣舞?”
“这几个女人,个个苗条丰满
胳膊腿儿光洁无比,任人拨弄。
可她们没有温度湿度
更没搞一下所必备的
润滑度,
当然更不会给我带来月经一样的利润。
还要她们弄啥?”——他说
“虽然我老婆跟人跑了,我也不会
把这些胀鼓鼓的乳房
搬回湖南老家。”
2008-1
(选自《此在主义》2009年卷、《不解》年刊2007年卷)
《黄柏塬一夜》
塬上有风
吹过我的肉身,
塬下有萝卜
还在湿土中往胖里长。
深夜,来自三个区域的美人们
都深深地睡了,男人们
也滑入了时光的通道。我起身,
在秦岭顶部的黄柏塬小镇上
独自发亮。今夜,是星夜之夜,彳亍在
没有高墙的街道上,我太像
一个逃犯,自得其乐——太像一个
逃离了玻璃幕墙、尾气、地沟油的
家伙,为路上没有按潜规则变换的红绿灯
而窃喜。
天刚黑的时候,换了装,我趁机混入
篝火旋转的小广场,
那些松枝、桦木和那些手、脚在月光中
劈啪作响。同高温的她跳了几曲,我的脚步
似乎有些踉跄,但还是踩住了
那音箱中传出的黑乎乎的节拍。
在树林环绕的小镇上
“大家都把身体里的野兽撵出来吧”,我和你
一样,动作很野
心态很兽。
哦,露水中的秦岭,树梢上的溪流啊,
凌晨时分,我孤身一人
晃悠在南北分界线上,
躲过了好多该躲过的东西,
的的确确,我是一个
找到了栖身之处的
逃犯。
歌过,舞过,
醉过,乱吼乱叫过,但今夜
我不是过客,
我遇见了和我打招呼的两只小狗,
它们俩认出了我,我是
镇子东头的
一天到晚
在三间土瓦房里埋头酿包谷酒的
老武,已醉醺醺地在此地的枫叶林中
藏匿多年。
2011-4-23,中午,追记2010年10月“陕西—黄柏塬诗会” (选自诗生活武靖东专栏)
《春天的记事薄之四》
老林,在嘉陵江河道
掏沙时掏出了一个炸弹。
它的功能生锈了,样子就像
阳痿的男性生殖器。
真要谢谢嘉陵江荷叶坝地段
60年前的深水,老林的爷爷说,
那年国军的飞机飞过
投下的炸弹,落在老林爷爷的爷爷的
舢板后方,没有炸响。
死亡,被绿绿的水波
变成了一条不吱声的小鱼。
老林掏出了它,
交给我们。我们把它运到
一个野桃花乱开的山谷,从炮兵部队
复员的军人小胡
用炸药炸飞了它的外形。
官方的报纸说:“成功排除了安全隐患”。
下午的阳光照在前方的水面上,
几个挖掘机、装载机、几辆卡车,
急急忙忙地窜来窜去,沿河各取所需。
掏金的黑龙江人走了,又来了
掏沙的湖南人。水越来越浅,越来越浑。
现在他改了行,不再打鱼。
2009-4
(选自《此在主义》2009年卷、《红豆》2012年第9期)
《丙戌年六一儿童节前的一天》
证券公司的这些家伙,有胡谝子,王大奶,小李
刚戴上副经理帽帽的丁姑娘
今天变得很儿童,很红领巾,提前一天窜到
白家坝村小学,为这些娃娃捐袋装知识分子的书包
“趁着股市牛,”那小头目白酒过量地说:“趁着我
还没坏透,给娃们的翅膀添几根毛”
20双三年级的黑眼睛,15对二年级的小辫子,25双
一年级的小手飘起来,叽叽喳喳地快和乐
同行的梁摄像
粘在那白嫩的女老师的蓝眼影上,似动非动
(我只是多看了几眼、小算盘了一下,她可真
是一串涨鼓鼓的石榴花!)。麦子香里
那款待我们的村支书女镇长趁机猛喝地节日,还有我
用酒精有针对性地复仇:30 多年前的今天
在蹇家坝小学,五年级的我猜谜语
挣得帆布口袋一个,放学后顺路
塞进徐家毛桃六只、康家绿梨八颗、王家黄瓜三条
被胡谝子告发,挨爹妈一顿饱打
(选自《此在主义》2009年卷、《红豆》2012年第9月期)
《娱乐场所的罩壳中,我确信一朵花和另一朵》
之间有函数,有香气的花都是具体的
正如她,处于吧台弧形偏离处
只剩下轮廓,只残留香水味,在单人旁的
旁边:她模拟着
一个少女的滑和嫩。一道黄色的光和一道红色的
轴线交叉,但似乎没给她(他)带来
多明显的位置感,他一阵猛喝
减少了干瘪
我坐在⊙∞ω§¥$き‰ΥΡΩθЯ♀Κ中间,早已是这伙人中的
一个。我和他们用酒杯子说话,放纵宽度和长度
一桌子的Жギπ卅Ⅴ◎▲∩≌÷∏,鱼骨上哪有
路标?汤汤水水里哪来的动力学?胳膊腿儿堆放在迪士高的
雷雨地区,像受到剧烈冲击的交换机
皮肉的外形有点浑,属于哑剧已演出的部分
(作者注:本诗第9、11句用了有关符号作为文字。如果只看,字符明摆着,就不解释了;如果朗诵,第9句可读作“我坐在狗牛猫虎羊狼之间”,第11句可读为“一桌子的辣酸甜苦咸”,或者您可以随机将相关符号置换为你想发出的语音、语词——您随便啦。)
2006-5-4;2006-8-7定稿
(选自《此在主义》2007年卷、《新艺术》2007年总第8期)
《现实主义的∮》
吸掉她湿度的一些人,外壳中转储了
发展中的蠕虫。欲望的形状有时类似油桶,她
流出粘液,一些客人误以为是奶油,她在罗梅花和
和梁美曼两个名字之间晃来荡去,随时,用同一双大腿。她
被纸币煽动,她急于
把肢体零售得再快些
今夜她又叫古小菊,她把自己组装成
古装味的菊,我宁可相信她
她的表情很液晶,很方糖,她的言谈很咖啡
至于她和哪些螺丝钉,多少次,在橡皮的层次上
交换了多少享乐的数据
那是部分公共螺丝钉要关心的
“空气中不应含有足以引起腐蚀的气体”,我明白
我不是仪表,也不是修理工,我只是个性能不稳定的醉鬼
2006-5-2;2006-8-8修改
(选自《此在主义》2007年卷、《新艺术》2007年总第8期)
《暮春一日,横现河边》
把含有虚火的尿,交给了正在结果的樱桃树,
我溜到河边,洗我双手的射线。
那一点——一只麻雀或一只野蜂——也悬在河面上:
看鱼,裸身。
这些宝贝儿拒绝
与磷肥股份公司的倒影和我阳性的秽物交游。
春风中,柳枝儿放纵,但不轻浮,
相互纠缠却未生纠纷。那个来加水的装载机,
像我一样,笨头笨脑地喘气,
河水的能量
又暖又多。
好吉祥的河呵,还没淹死过厌世者,
在它的流体还没到达嘉陵江之前,
它还要吉祥下去,因为它向阳、清浅,没有收尸的空间。
2007-4-19下午16:11.
(选自《此在主义》2007年卷)
《秋颂》
在逻辑、油彩、大结局堆起来的秋天,
太阳用双面胶粘住电线杆与电线的直角和夹角。
她真美,乳房的外缘强烈地弯曲;
草木间的香气不过是她乳沟泄漏的。
一只狗睡在现在,一只鹰睡在昨天,一只苹果
睡在红扑扑的直径里。
泥巴里的地主,无法从前朝回来采摘野葡萄和他的原形;
但贫农一家可以,逃难的、武斗过的、越战过的、
建筑工地的、化名当小姐的,
所有失去形状的鬼,魂,都可以。
东山太美,只能用
女人体来形容,
恕我这个哑巴再次张口,吞掉了好几对(不是
我栽的)肉滚滚的橘子、柚子。
2006-6-2
(选自《此在主义》2007年卷)
《对一只绿玉镯的非文物性鉴定》
3张脸弯曲,虽然它们的美,所处的朝代不明
今天,它们继续弯曲,血继续循环
孤独反复出现。3只手伸进来,又被抽出去
乙酉年初,镯子被3只手车裂,家谱被
弄得更加灰暗,正在进行时青一块紫一块
弧度和史实碎裂——哪像这春天,小心翼翼地
抱着草丛里3个女人的身世,只因悲和喜
太脆!某日凌晨,盗贼慕名而来
扎进王家小院,在锦匣中犯罪未遂:丧失了
体积的玉,已被还原为钴、钙、记忆和血
谁也不能把无法交易的玉之绿,兑换成
油渍渍的纸币。3只乌鸦,聚集在同一块
墓地不同的石碑上,晒着太阳,哭,喊,笑
越堆越高,不在同一天,但在同一地点 2005-1-16 (选自《此行诗刊》2006年卷、《陕西青年诗选》2011年卷)
《天黑了》
歇脚在 秦岭南麓的汉溪村 寂静好软好多啊 来自我肉体的许多逗号 将她固定 一只黑蝴蝶黑色中的蓝色 收缩在她的乳罩中 风将它和她混淆 大好河山的曲线 仍然在不停地变动着 没有顿号,更没有句号 这么多的姿势 未完、待续 我分不清美味出自哪里
(选自《此在主义》2007年卷、《中国诗歌》2012年第6期)
《昨夜弃书闭网,路过唐麻子的诊所》
我感到身体还好,她嘴部的轮廓营养复杂,明朝的城堞相对简单些:黑与灰中有≥3.2克的历史和≥100克的多种角色,可直接饮用
月光不同程度地骨折 我双重的影子使我备有保险单? 那僧人流失了一半 像刘屠夫的砍骨刀再次被偷走 需要利润的西街的这些人 活灵活现,他们的表情肯定了他们 (其中包括主动卖淫的嫦娥)谁错了? 也许是我,一些词、一些符号、一些角 出血,又能输给哪个?月亮长得真像 那个知情人,很低,很清晰,趋于疏松和麻痹 固体中漏下的液态关系,没有 混杂水、电,更没包含什么 指南或防腐剂,我走和不走一样 酒香肉香,使人间ABCD
2005-5-26;2005-6-17 (选自《此行诗刊》2006年卷、《长线》诗刊)
《中秋》
一道光,试着嗓子。他移动关系,测试他 所在的地方。月,升起来,好亮……照得固体摇摇晃晃 小食品厂松松垮垮的味道,传遍大江南北 让他机械地想起家乡,他的节日总像是无人收的 废品,一个裂了的脸谱?她从钟表上掉下来,压瘪了 这一天。有人半明半暗地超车,她的一部分被转移 奶水燃尽。他不能再撑下去,只好闭上眼 省些电,给在取款机旁渐渐模糊的肢体
天汉北路,公元前206年,韩信在此钻入汉朝的癌细胞 天汉北路,甲申年,武靖东在此不能将云上的空调 打开,还有他、何德发擦了擦自己的灯泡,在天汉 北路,3个人1个鬼同时望天,算是过了节。月,轻松地 提走了2个人,像汪莉莉一样,露背,浪笑,放屁 吐烟圈,一脚踢开了功能残旧的露水
2004-10-16 (选自《此行诗刊》2005年卷、《中国新诗刊》2004年卷总第4期)
《山顶之雪》 12月30日夜,秦岭南北落雪;致电飞沙,知大江以南也降雪,23时许,赋拙诗一手相和,并祝天下文朋诗友新年快乐。
停止了砍伐 我开始烧碳 碳没变黑之前 斧刃先黑了 雪花这么白 使我饥饿
我在火中遇见栎树和山毛榉 它们表情安静 樵夫的脸在青焰里亮出来 像一些村落
我的过去被烤得冒着热气—— 是另一个我躲在办公室里 干燥、失重、手机一响 就散开的 是身边的一拨人
我必须背道而驰 象一些水分子 不再随地形下流 不再绿 必须与河的方向脱离 扔掉软马甲 来到山顶 和火相处 和一个樵夫在一起 把这些手、地图、脚和语调 留到下一个春天 我们烧一点点碳 够暖暖自己的斧头就行了 不会到集镇或城市 卖掉这些温度 换回纸钱
2004-12-30 (选自《此行诗刊》2006年卷)
《泥瓦工赵德发》
康乐大酒店立体了。 他们又被堆集在新富豪娱乐城的平面图上。 一块砖和另一块玩着加减法, 高度和厚度交接。 浑身是灰渣。 在点钞的速度中他被逼得像老家的 土房一样歪斜,但外省 小儿子的读书声有使他稳住了。 十几吨的直线, 角度里有汗臭味。 他的幽默感和性欲 一再被拖欠—— 窜进厨房喝凉水时,他借机在她肉滚滚的 屁股上狠狠蹭了一下! 今天中午的太阳光很粗糙, 像草绳,像缺油荤的饭菜。 他操起被晒热的水龙头,对准自己,边喝边 冲洗下身火辣辣的形状。
2006-7-28 (选自《此在主义》2007年卷)
======================新作:
《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
“她下肢张开,与她的双臂叠合, 宛如花瓣交错。她的 某个部位因充血而艳丽得 像火焰……”——用这样的语句来描述 一段私密录影,太“文艺腔”了, 显然,不该出自我这种粗人之口。然而, 这样说,是含蓄的,也是符合当时 她的状况的。这种事儿 不宜口口相传,只适合幽幽自语。后天, 就到了端午节的假期。镇子上空,雨 斜斜地脱离了云层。 水泥厂、磷肥厂的烟尘,依然在积极向上。 她不是这两家私营企业的职工。真的,她
不是此地的人,也不是现世的人,她只是 一些可以复制的电子代码,和屈原 没什么瓜葛。我怀念有史以来 不幸殒命的诗人,愿你们安息!也想告诫 那些还想自杀的写诗的兄弟姐妹们, 屈原式的自杀,毫无 意义,过去、现在、将来,用自杀来抗议 某种无形、暗黑的东西,的的确确, 是件蠢事。换个哲理的说法 就是:在坏人坏事面前自我消失,就会成为 它的帮凶。雨还在下,镇上的树绿得沉闷, 我在这安静、松散、一点儿也不原始的 小镇,当了多半年的治安警,整天 忙于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长时间 没有写什么东西了,为此,我对自己 深感歉意。粽子就不包了,我们买些吃吧, 一块五一个,满街都是。那些 瓷实的吃货,散发着 芦苇叶或笋壳的清香,给许多辛勤的摊贩 和店主带来了赚头。西街刘老二家 上中学的小丫头也坐在街边忙活着, 填米,包扎,下锅,他们一家每年此时 要卖出七八百个。镇子西边的毛坝村,有几个 临县窜来的家伙,早早地租下了几间民房, 造他们自己都不吃的假蜂蜜,已经 被我们查获。
2013-6-8夜初稿
《肯定》
我可以肯定的,是云朵,不是 云霞,在木材转运站上空的寒流中, 在甲午年正月的烟尘里, 一坨坨云注视着我。我在此,和你在一起, “那匹马,也和我在一起。”——这是 记忆中的场景。马依然在我几年前写的 诗句中溜达着。没有什么坏事情 发生,也没有什么喜事到来。不仅 东莞夜色的亮度降低了,这嘉陵江边的 小城也跟着暗下来,不少人唏嘘地 谈论着那些像钞票一样猩红的灯光 转播着女郎、鸡头和官员的剧情。 警报声一次又一次切开了那些膨胀的街道。
那些少女扔下一堆艳丽的名字之后 是回到亲人身边从良了,还是北上, 再度口服避孕药——这和我们 有多大的关系?她们一切的一切, 被欲望、时间和时政搅拌着。你看, 空中有两朵干净的云,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 一直挨在一起,看着自己的 被雾霾霸占了的远方,无话可说。 这是冬天,雪标出了冬天和春天的 乱码和密码。2月25日,我平静得 像个傻蛋,或者撒旦。镇上景家的少女的 行李箱没有在309省道边等待那发往 岭南的客车,蜜蜂,还有上帝 也没来逗弄老王家的小修理厂北侧 早开的菜花。这 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安静 把最近有些燥热的、有些悬空的我 冷却在初春,按在原地。
2014-2-27日定稿。
《那只鸟,停在桃枝上,桃花还没开》
那只鸟叽叽喳喳,我 满心欢喜,但没打岔(或者搭茬), 它在祝福我和你,为什么要打断它? 那只鸟满心欢喜, 不由自主地叽叽喳喳, 它没搭风中树叶的茬,也没有 打它们的岔。春天来了, 抖落翅膀上的虚无和残雪的 那只鸟儿,没抒什么情,它只是 叽叽喳喳地说着它的 欢喜,我和你,知道那事儿, 对它影响不大。那事儿,岔开了他和 她。我和你,在阳光下,细心地听着 它叽叽喳喳。雪早早地化了,就像虚无 在叽叽喳喳中被那只鸟儿 抖落,风吹着拥挤的人间和废弃的天堂, 你我经历了那事儿,你叽叽,我也喳喳。
2014-2-26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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