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之四

李先举

* 间歇

举起锤子，砸下去，停一停，再砸下去，再停一停。
我知道这样做，石头破碎的会更好看一些。
我只不过做了我们经常承受的事情。

* 倒塌

我在头脑中竖起多米诺骨牌，距离适当，有奇妙的轮回。
我去梦中开现实的展览会，出售枯萎的花和秘密香水。
我拆下轮胎，骑着毂飞行；像金属，有细小的火花和加速的磨损。

* 震动

它憋了很久，在地壳深处，寻找突破口。
我不过是有了一些惊讶，他们不过是有了一些牺牲。
与它数千年寂寞相比，这些多么的微不足道。

* 停顿

选择一个逗号是否真的比句号容易？
我看到了话语之间的拉扯、断裂，听到了弦外之音。
我慢了下来，有点像米兰.昆德拉的那种慢。

* 试探

感到难受了吗？这只是诱饵，只是前奏。
它蹲在暗处，偶尔伸出枯瘦的爪子。
对于苦难，我们永远捉摸不透。

* 下降

再低一点，就是零度，手摸到了冰。
再低一点，就是悲哀，嘴尝到了眼泪。
再低一点，我的人生就将是负数。

* 回暖

与寒冷相反，它来自头顶，来自脑垂体和中枢神经。
都有了动静，冬眠者提前走出睡梦，幽灵们回到家中。
我迎风解开扣子，尽管我没有厚实的胸脯。

* 缓慢

我常常感到一种力量，犹如曙光悄悄拉开了夜幕。
几乎难以觉察，花蕾就张开了紧闭的嘴唇。
你为一生的快而沮丧，我为此刻的慢而痛哭。

* 改变

我想在半夜起来，去伐木，去烧荒，去播种。
我想在中午躺下，去疗伤，去诅咒，去做梦。

* 赞美

语言也会不知所措，光着脚丫子就上了路。
它走，它跳，它舞蹈，笨拙而率真。
看着它，我们都有了一张孩子的面孔。

* 歌唱

你告诉我，窗外好多小鸟在叫，用着我的语调。
你听到了我不曾说出的，你看到了我不曾看到的。
那些枝条抖动了一下，它们悄悄改变着我的唱腔。

* 暂停

先缓一缓吧，让身体的另一部分抢先冲刺。
离终点还远着呢，也许根本没有终点。
把秒针往回拨一圈，我就可以重新站在起跑线上。

* 夹生

所有的冷漠都带着面具，所有的快乐都不长胡须。
我只是一个推迟发育的老孩子，真的搞不懂逻辑。
走着、笑着、忘着，踢飞了菱形的石子。

* 暖流

打开背后的窗户，阳光抢占了它想要位置。
脱下毛衣，再脱下内衣，交给它一个裸露的背脊。
我不会转过身去，不会让它看到心口上的暗影。

* 废话

我说多了，我在美味中又撒了一点味精。

* 飞走

走的不是一只，是一群，是声援的队伍，是暴动。
这样的生活被如此忽视，那树梢的家园，仅仅是为我而筑。
风吹，雨也会来，鸟巢将会从天落。

* 心愿

有些话不应该说出，像成长中的珍珠，埋在心底。
和缓的风一遍遍吹着，想想往昔，感动莫名。
午后的细雨中，一个人可以怀着这样的幸福感独自消失。

* 比喻

逃离的日子，我们选择靠在一起。
在我的指甲里，有你身上黑色的汗泥。
被放大的快乐，像一面铁皮鼓。

* 骤降

因为不相信，所以显得突然。
每个人都在说冷。
今天是天气，明天也许就是命运。

* 厚度

翻一页就少了一页。
老去的时间，一本快要散的线装书。
作为作者，你同样无助。

* 微风

这时候应该走上河堤，看柳的集体舞。
我会越走越远，在宋词中消失。

* 想起

像是一个意外，记起某人某事。
惊讶的是细节，一粒粒小小的火种
撩拨出内心微微的暖意。

* 摇曳

再晃一晃，我就会睡去。
那些明亮的词，鼓惑的词，是最好的魔法师。

* 试探

等等，先不要解释；没有预谋，也不是意外。
仅仅是心中火光一闪，仅仅是意志小小的雪崩。
请理解忧伤，请原谅委屈。

* 狐步

很多次想着如此行走，是否就是另一种生活？
看起来优雅并不为我们所有，模仿才是最后的出路。
对不起，先生，您的步点出了错误。

* 短暂

谢谢快乐，谢谢疯狂，谢谢记忆，谢谢遗忘；
在一分钟中所感受的，胜过了一切的过往。
谢谢偶然，谢谢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