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的诗

其然

江南江南
段永

秦淮河边

走临秦淮河的时候
南京正在上演《金陵十三钗》
没去电影院
金陵唯一的金钗、玉钗、裙钗、荆钗
早已挑破《桃花扇》上的红
成为记忆里不朽的青衣

坐在水里，灭掉不肯停歇的灯
划过夹岸传说，把明末那扇
多情的窗口叫开——香君，香君
我已抽取全部肋骨，制成一柄香扇
你能打开新近填写的花笺
借我一腔热血
点染缤纷的扇面么

乌衣巷

踩着没有青苔的石板路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看一眼灯火通明的王谢大宅
从刘郎的诗句出发

走几步，就把自己重温一遍
走几步，就让自己虚无一点
茂密的野花越来越高
夕阳下的朱雀桥越来越长

临水照镜，我已退回一首诗中
成为一只三月的紫燕
被人怜惜地放在字里行间
在一个矮小的屋檐下，织着春巢

太湖里有两尾幸福的鱼

女人素面朝天，一边浣纱一边沉鱼
等男人回家，为她铺床，为她老去
八百里湖光山色，浩浩荡荡
两尾无法回溯的鱼，被顺流的时光抚慰
向阳的一面背影光洁，定居昨天

白云很白，水面很宽
天空撒下华丽倒影。船头的我
杨帆，升起一卷戏文
山一程，水一程，向越国摆渡

阿炳广场和故居

一根醒来的弦，立在广场中间
撩动一个枯瘦身影
两汪清泉挤去眼底的痛
流到指尖，掠走行人
耳膜上的春天

你的家就在旁边，茅檐低小
比一把旧琴的呜咽，更有潦倒的力量
迫使我低下身子，低过眉心
才能仰视，才能看见一只看家的燕
歪着头，落在檐下，等瞎子和二胡回家
等绕梁三日的弦音
蘸着悲凉的月光，为它梳洗

同里就是水仙花

是归人，不是打马的过客
花轿经过太平、吉利、长庆桥
夫家青砖白墙，有大榕树、青石板
环绕的春水、柳岸和水墨的黄昏

临水生成的花，适合插在鬓上
别在襟前，适合三枝两枝
拢成一个世外的词语
放进岁月沉静的花瓶

你来了，只管划船，划过桨声灯影
看我洗衣的手，一转眼，弹出吴侬软语
过往诗词太多，你莫提笔，莫沽太多的酒
两岸烟火，倒映水中的影子
早已醉倒，一行行游人

断桥上想起白娘子

断桥上，穿白风衣，蹬白短靴
打着一把遮阳伞，我就是今世的白娘子
只是，许仙别来，来了也别眉目传情
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没钱给他开药房
更无精力死别生离
只是，苏堤上的桃花那么美
美得让人想念一场花枝招展的爱情

阿弥陀佛！杭州还在，西湖还在
金山寺还在，雷峰塔还在
法海终究是没有了

我和苏小小的约定

若干年前，我还是个男人的时候
小小是我喜欢的女人
她坐油壁车，我骑青骢马
含情的眼底，是碧波荡漾的西湖

多年后，我是个写诗的女人
想念的笔下，预留十里荷香
苔痕相叠的断桥
等待小小玲珑娇弱的脚印
从西泠走来，一步一步
踩出千回百转

她的红酥手，她的点绛唇
她怀揣续不上的断弦
不举杯，不谈相思，只说——
“君住襄阳妾住吴，无情人寄有情书”

筷子

提起 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