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祁默池 于 2014-3-11 17:40 编辑
(一)
唐朝诗人,佩剑的书生,自有“书生意气”,所谓“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所以胸负“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概。他们爱江山,爱美人,爱马鸣萧萧,爱牡丹华艳,但,李白终究不是屈原与鲁仲连,更非范蠡与苏秦,结果“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杜甫口口声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结果“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到了杜牧、李商隐还能说什么呢,唯有“南朝三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诗人呕心沥血只为“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惊人又如何?
(二)
宋代诗人,首先是文官至上制度下的士大夫,其次是文人,最后才是诗人。他们将所有的人才集结到三尺案前,没完没了地制作繁文缛节以增加竞争的烈度,和消耗豪气、血气的力度,徒留书卷气,而可笑的是,他们竟然握有指挥军队的最高权力,而为了缓解种种无形的压力,他们只好去种竹,养菊,骑驴,出没秦楼,与僧与道士为伍。谁料想愣是党争蜂起,狼烟不断,诗人也只能是,“醉里挑灯看剑”,“人比黄花瘦”,而唯一的解释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而历史的荒唐教训也只能是“空谈误国”,诗人是取代女人的新的政治祸水,而不是“活水”。
(三)
元朝与大宋翻了个个,武夫掌管天下,马和弯刀与诗人终于相去万里。诗人变成曲人(如同戏子),理直气壮地往烟花巷里跑,情怀、抱负和心中块垒自然也还是有的,但与屈原、杜甫、苏轼、辛弃疾不可同日而语,离骚变成纯粹的屈辱、牢骚和调侃。更别说“点铁成金”和“脱胎换骨”的勇气了,只把词里的泪空洒,“醉眼睁开,遥望蓬莱,一半烟遮,一半云埋。”“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呀,呀——也么个怎不颓废?
(四)
汉人终于光复天下,不幸大明王朝既不是“大丈夫”驰骋的疆场,也不是骚人墨客为匡扶社稷而梦寐以求的乐园,而是阉人阉党玩弄朝纲的赌场,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一番热闹。前七子,后七子,唐音宋调,宋调唐音,终是灰头土脸,一脸的末世相。“高家陵,孝家陵,麟骨尽蜕龙无灵”(李东阳);“谁堪物序惊前事,况复凭高数废宫”(李梦阳);“寂寞寄寂寞,披发入空谷”(袁中道)。此时也,不仅诗和诗人的地位再落千丈,诗词曲的气数也尽数凋尽,"独抒性灵“也只是死水微波。
(五)
满人入主中原,再次证明了野蛮的力量。而用来坐稳江山的股肱也只能是通晓权谋的奴才——官僚,文人才子诗人充其量仍旧是“帮忙”与”帮闲“的戏子,容不得半点放肆,他们的才华只配修撰帝王的发迹史,挖空心思地发明微言大义,以致那些奔命于“反清复明”的豪士都恍惚于光复怎样的“大明”,他们开始不再迷信祖宗,他们无法扯开嗓子嚎叫,他们在封建王朝的最后的斜阳里终于没有火山一样爆发,只留下红楼遗梦的挽歌,一堆“荒唐言”,“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最后也就应了文的本意(也许是谶语),“文”者,“纹”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装饰),所以自古“文以载道”,“诗以言志”。既然“道志”腐糜不存,皮毛于焉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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