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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长治诗群”作品大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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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26 00:1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长治诗群”作品大展

一、创立时间:2006年6月
二、创建人:郭新民 金所军 姚江平
三、核心成员名单:
     郭新民  金所军  姚江平  北方  邢昊  吴海斌  王太文  成亮  陈小素  周广学
四、成员名单:
     申修福 刘金山 冀光明 苗瑾 王广元 王兆林 郭新民 金所军 姚江平 吴海斌 王太文  成亮 吴涛 赵立宏 赵芳 李湘 王志彦 周晋凯 秋临 王志斌 李树斌 陈小素 桑小燕 朱枫
和飞燕 卫志坚 唐振良 秦歌 魏广瑞 贾长清 妙真 裴恒敏 泉声 梦幻 张佳惠 北方 周广学 邢昊 程旭荣 张红兵 郎丽宁 常福江 罗连双 郁杉 宋玉平 张华兴 黑骏马 晋柳 北琪
张丽玲 雪花的神话 付一春 董文艺 黎明 葛水平 郭俊明

  “长治诗群”宣言
                                         ●郭新民
   “长治诗群”的崛起有其宏阔的历史文化背景和深刻的时代精神内涵,特别是自觉并有效地传承了自《诗经》以来历经锤炼的诗歌精神,在这个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的时代呈现出独特但坚韧、个性且包容、张扬亦沉静的群体特征,在异彩纷呈的当代诗坛逐渐显示出了卓尔不群的魅力和不可替代的地位,诗人们的作品展示了多种风格,诗人们的创作体现了多种可能性。
诗歌是民族的良心,是人类文明的灵魂,是精神文明的旗帜,也是“人类的情感之花、智慧之光、灵魂之声”。诗歌的特性,使其义无反顾地担负起呈现当代生活、描写所闻所见、抒发所思所想、展示个人魄力、表达生命体验等重任。显而易见,”“长治诗群”的诗人们对这一点是有着一致的认识和共同的态度的。
在这个群体里面,虽然有着各不相同的诗歌理想和艺术追求,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即倾心热爱着诗歌,执著追求着诗歌,真诚创作着诗歌。这些年来,在工作之余,我一直以一个业余诗歌爱好者的痴迷,关心、关注着这个群体的发展和进步,同时还以自身艰辛执著的努力和创作去影响、激励众多诗歌爱好者在诗歌之路上跋涉和奋斗,并不遗余力地为他们创造良好的氛围和工作环境。
在这个群体里面,创作自由,灵魂自由,精神自由,诗风健康,心态平和,氛围和谐,无滥竽充数者,也鲜有沽名钧誉之徒。大家互相学习,互相鼓励,互相促进,既不妄自尊大,也不固步自封;既不沾沾自喜,也不一叶障目,坚持包容的胸怀和宽容的心态,营造和谐发展、共同进步的环境和氛围。从创作方向看,坚持贴近时代、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民众,有着鲜明的创作重点和严格的审美坐标。就作品本身而言,内容讲究丰富性,风格坚持多样性,理念突出前瞻性,形式主张艺术性;从创作态度来看,自然淡定,安静沉郁,不急不躁,不温不火,不随波逐流,也不一曝十寒,诗歌如同是生活和工作的一部分,是生命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太行山广袤的大地和苍穹为诗人们提供了浩淼无垠的创作空间,他们瑰丽的前景充满了阳光,充满了雨露,充满了芳香……
当然,“长治诗群”不是一个流派,也不是一个小圈子,更不倡导整齐划一的风格或主义。它兼容并蓄,海纳百川;它鼓励个性自由,百花齐放。在日新月异的市场经济时代,在此起彼伏叠岩躁动的现代诗歌背景中,“长治诗群”正在以其卓而不群的特征和大气执著的品格屹立峰巅,其在中国当代诗坛上的兀立意义和存在价值,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丰富,必将越来越重要。

郭新民的诗

  屋檐下的玉米(组诗七首)

屋檐下的玉米
屋檐下的玉米
是阳光生存的另一种方式
金灿灿黄澄澄的写真啊

太阳短暂地栖居
土地漫长地守望
玉米,让庄稼人无比坚定

季节的每个回忆
在玉米的牙关里咀嚼着
许多话题都与耕耘相关

一串串玉米挂在屋檐下
一道道阳光照亮老农家
一缕缕金色辉映山村的心

节季,炫耀着丰收
粮食,倾诉着艰辛
玉米,是那么胸中有数

让农家小院金碧辉煌
让秋后的日子贮满温馨
让梦幻在屋檐下镀金

年复一年,看老太阳脸色
日复一日,听庄稼人叙叨
檐下的玉米啊,有话要说

哦,屋檐下的玉米哟
在季节边缘向市场眺望
认真思忖着粮食的旅程?

一棵树,高高站着
—— 在太行山王家峪八路军总部所在地,我看到当年
朱德总司令亲手栽植的红星杨已长成参天大树……
             
一棵树,站在那里
一棵伟岸的红星杨站在那里
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站在那里
在这个阳光如水的午后
以它独有的姿态同我会晤

一棵树,朝我走来
一棵树,就这么朝我走来
它坚毅而豪迈的步伐
故意踏出某种韵律和节奏
在满脸皱纹的太行山深处
在老区这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山村
以父辈和长者的亲切
与我久久地对视
目光同阳光汩汩深入
让我渴望的心田无比温馨
我命令我的灵魂和诗歌
以中国最传统的礼仪
给它虔诚地下跪
并恭敬地叩三个响头

哦,一棵树慈祥地站在那里
一棵铮铮硬朗的红星杨站在那里
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前辈站在那里
世纪风轻轻拂过它的鬓发
自由鸟温暖栖息在它的肩头
那精神矍铄的颜容
那豁达开朗的气度
那包融万物的姿态
那一身的仙风道骨啊
我敢说,今生一面,三生有幸
这棵树,让我刻骨铭心

一棵树,一棵沉着坚定的大树
它命运注定的步履勇敢而无畏
踏过风尘,踏过泥泞
踏过坎坷,踏过崎岖
穿越历史和时空的隧道
战火硝烟,枪林弹雨
金戈铁马,峥嵘岁月
早已幻化成散淡的云霓

这棵树,不动声色地活着
这棵树,义无反顾地活着
它的存在,是历史的存在
它的伟岸,是大地的必然
把红色的种子播在心里
把红色的五星刻进骨骼
红色的意志永不消遁
红色的追随至真至诚
红色的思恋天长地久
红色的烙印根深蒂固
红色的情结日久弥新

哦,这棵树,这位神话般的智者
在午后款款的阳光中
站成自己独特的风景
它站着,是一座太行丰碑
它走着,是一段人间佳话
它醒着,是一部红色经典
它笑着,是一篇英雄赞歌
它活着,是一面精神的旗帜

今天,在太行山深处
在晋东南这个清贫依旧的小山村
我漫游在一棵树的梦幻里
我看到了朱总司令谈笑风生
彭大将军横刀立马
刘邓大军叱咤风云
左权将军把一腔热血
英勇倾注共和国国旗
一棵树,亲切凝视着我
一棵树,深情凝视着远方
它随便抖一抖身上快活的鸟语
就落下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赞叹
那些冷漠和无知的过客
从它身边流水般消逝
这棵树,不屑一顾

哦,一棵树让一位伟人高高活着
一棵树使一群好人高高活着
一棵树令一段历史高高活着
一棵树把我的激情和遐思
绿叶般 缤 纷 摇 曳

   高粱的火焰

望秋的高粱,望红了眼望红了脸
总是让人想起火的舞蹈和风采
一坡一梁的红火焰啊
就这么从北方的高地漫过来
象雨后奔涌湍急的洪水
漫过山岭漫过河流漫过鸟翅
漫过我热泪喷涌的心坎

高粱的队伍,高举着燃烧的信念
是火烈烈的风范与真情
一株红高粱就是一把
跳跃呐喊的红火炬啊
顺着秋风萧瑟的思绪
高粱们,高举着自己燃烧的头颅
以英雄豪杰的风采追逐秋天
大气磅礴,义无反顾

哦,这是塬上涌动的热浪
这是深秋浑厚的承诺
这是季节郑重的宣言
这是黄土地燃起的圣火
红高粱喷涌的光芒啊
照亮了人们从梦幻到生活的真实

这就是我默默祈祷的红高粱
高高站在饱经沧桑的故乡
这些北方充满血性的旺族
这些基因纯正的黄土后裔
如火如荼的生命啊
成为撼魂动魄的画面
成为永恒不朽的图腾

哦,满山遍野的红高粱漫过来漫过来
深沉的大地是那么深沉
高远的天空是那么高远
蜻蜓的翅膀鼓动着蝈蝈的呐喊
鹰的缥渺注入了远村的暇想
庄稼人的眼睛被高粱之火不断照亮
穷苦人,年年岁岁燃起的希望之火
穷山村,岁岁年年祈盼平安和收获

哦,璀灿的阳光谁可攥入手心
市场边缘的庄稼美梦何以成真
红高粱啊,高原大地的红高粱
又是一次超凡脱俗的挺进
又是一次非同寻常的集结
又是一次高亢激越的示威
又是一次汗水和泪水凝结的洗礼

与高粱的火焰深情对望
心坎里总会有莫大的灼热与祈福
脸膛燃烧起来
脉搏燃烧起来
思想和激情的火焰统统燃烧起来
我们灵魂的深处
终被朗朗高粱之火照得彤红透亮

啊,倔强的高粱气韵如火
执著的庄稼生命如火
我相信,谁能把自己勇敢点燃
谁就会燃起人生靓丽的火焰

   秋天深处的向日葵

是的,那些高高昂着的头颅
最终都将低垂下来
在秋风呐喊的深处
许多成熟意味着背叛

是的,它们不再名符其实
它们在季节边缘纷纷嬗变
它们横下心来不再相信
那无比燥烈而刺目的光芒
那十分诡秘而遥远的偶像
那可望而不可及的伊甸园
噢,生命的稔熟意味着什么?

朝朝暮暮的追逐
风风雨雨的倾慕
疯狂热烈的膜拜
都是呕心沥血的愚
和厚道淳朴的傻
最终归结为无言的沉默
面对大地,真诚忏悔
才懂得,自己应该站出某种姿态

抑或是无可奈何的抉择
抑或是难以逾越的规则
梦里的天堂,幻中的蜃景
纷纷化作迢遥飘逝的流云
秋风聚起,落叶横扫

疲惫的大雁在苍穹挥写着人字
沉默的葵花在塬上站出凝重反省

哦,秋天深处的向日葵
它们默默把头低垂下来
把高攀的眼逢迎的脸低垂下来
用看天的目光郑重审视着大地
就听到根须对泥土倾诉
蛐蛐和蚂蚁尽情欢呼
战栗的灵魂在震颤中回归
认真丈量着从梦幻到生活的距离

哦,秋天深处的向日葵
以难以言说的姿态
正蕴含着一句句沉默如山的宣言
我知道,那些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
最终都将虔诚地垂向大地

珍重粮食

有些大人物对你很看重
亿万个小人物对你更珍重
粮食呵,你是庄稼人的命
也是共和国的根
翳鸟恐龙陶罐青铜
五经四书缤纷蝶梦
都是从你幽深的哲学中
演绎出来的精彩片断

你是穿透时空的活化石
你是神农氏传递的熊熊圣火
点化一代又一代蛮荒
驯养斑斓壮阔的历史
丰富土地深厚广博的胸襟
铸就国徽庄严神圣的表情
真正能读懂伟大的粮食
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河流暴涨的季节
洪涝恣肆的日子
生态,被逼得疯疯癫癫
淳朴的粮食步履维艰
善良的粮食任重道远
厚道的粮食别无选择
太阳麦芒天河地火
炼一尊新世纪的中国铜像

请珍重粮食
必须珍重粮食
这是一道永恒的主题
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这是一个解不透的老谜
这是一本念不完的圣经
粮食呵,负重而行的粮食
绝不是某种简单定义

请珍重粮食
好好珍重粮食
这是初级阶段的国情
这是中国特色的主义
这是大家小家的灵魂
这是一个诗人的忧思
崇拜太阳就崇拜粮食
犁铧淌泪,镰刀咳血

站在城市看粮食很近很近
深入农村看粮食很远很远
多少艰辛多少疼痛啊
粮食的面孔变幻莫测
粮食的心态纷纭繁杂
粮食,将自己一把推进市场
然后千方百计包围城市
叫人想起湖南农民的儿子

在风雨如磐的农业之路上
我看到十亿长征的中国农军
正踏着某种节奏
赶着种子赶着期望
驮着所有的生产力
深一脚浅一脚跋涉
让我们祈祷粮食
让我们祝福粮食
                  
站在城市看粮食很近很近
深入农村看粮食很远很远
让我们祈祷粮食
让我们祝福粮食

站在城市看粮食很近很近
深入农村看粮食很远很远
让我们祈祷粮食
让我们祝福粮食

与一壶老酒对饮

今夜 把心扉敞开
与一壶老酒
亲切对饮
我用人生修炼的真挚
让这壶淳朴的老酒
化作液体的阳光

温馨流淌

粮食的火焰
燃烧生命
情感的激流
荡涤灵魂
人 喝高了
不当酒仙就是醉鬼
酒 煮到沸点
常常会倾吐出肺腑真言

想喝倒一壶老酒
不是简单的事情
酒的生前身后
簇拥着粮食雄壮的队伍
红高粱站在季节边沿
喊一嗓子《信天游》
你就会沉浸在
粮食舞蹈的梦里
就将醉倒在
故乡的家门口

真想把这壶老酒灌醉
让酒精燃起的火焰
让这液体透亮的阳光
在我血液里狂欢竞舞
它浑身散发的乡风民韵
充满了庄稼和大地的气息
把心灵之鸟款款放飞
纵它在高远的天空
在广袤的原野
自由自在地翱翔

哦,与一壶老酒悠悠对饮
蹲在牧童遥指的杏花梦中
就看到李白的月亮从唐朝风火赶来
故乡三月“桃花那个红来杏花那个白”
母亲遥远而深邃的眼睛
幻化为满天眺望与飞翔的星星
一壶地道的老酒啊
把满肚子好话
潇潇洒洒倒入我煮沸的心壶

今夜 推心置腹
面对一壶憨厚的老酒
我们寻找着各自的感觉
夜风徜徉 这个世界上
还有谁能比得上这壶老酒
最会熨贴
我的心境

   英雄墓碑

以让人缅怀的方式
高高站立在那里
它的名字叫墓碑
是一些石头
勇敢坚硬的石头
倔犟站起来的形骸
这些石头
凭某种精神和追求
构筑一个民族的高大
是活着的生命和灵魂

那远远向我走来的
并蔑视着卑微和轻浮
就叫烈士纪念碑
它用英雄沸腾的血肉
幻化成石头冷峻的躯体
告诉今天
告诉这个浮躁的世界
有些牺牲的人,起码
还活在碑的心中

哦,英雄墓碑
是这么伟岸而不朽
它以切肤镌刻的方式
呼唤着一些遥远的名字
让轻蔑的风凝重起来
让飞鸟的翅膀沉重起来
让从它身旁匆忙经过的人们
不再逍遥自在
让漫不经心的历史
必须认识碑的价值

与墓碑默默对望
就懂得了它无比的深刻
一些人,义无反顾
用悲壮激烈的行为
把理想和信念
执著坚定到碑中
使所有仰望者
想起一句铭言——
忘记过去
就意味着背叛

金所军的诗


      她

没有一片叶子,可以歌,可以舞
没有沉默,可以张开心扉
没有温柔,可以静静地流淌

瞬间,微微的呼吸
起伏的胸,蕴蓄了菁华
蓬勃,等待着久远

目光在写下:年华,容颜,爱
目光在倾诉,在说出:
我爱你!你爱我吗?

      她

她是王后
她是她身体的王后
是她小小山谷的王后
是她国家的王后

还没有人胜任她的国王
她独自承担着荣誉
承担着爱、寂寞和幻像
不得不时常闭上眼,享受花香四溢

她是王后,高贵无比
没有版图,没有军队和人民
甚至没有国王陪伴
但她有起伏的身体,血液和意志

她常常让思想脱缰而去
河山不动
她打马驰骋
没有人看见她的踪影

       她

这是风中的花朵
风在尽情地抚摩
风的手,风的脚,风的拥抱
风闭着眼,屏着呼吸,忽然而至
风吹过一张脸
吹过一个爱着的人
吹过空旷的对视
吹过内心
吹过一生

      她


在迷漫的雾气中爱你,我干脆闭上眼睛

这样,我可以像神仙一样爱你

可以站着爱你,躺着爱你,飞起来爱你

可以在云端爱你,也可以在海底爱你

可以牵着浑水猛兽来爱你,也可以在花蕊中爱你

这些爱也远远不够,我要一点一滴来爱你

用我的手掌爱你,颤抖着抚摩你

用我的皮肤爱你,把我仅有的温度全部传递给你

用我的头发爱你,长头发、短头发,飘起来爱你

用我的心跳来爱你,你让跳几下,我就跳几下

就像此时次刻,我拙笨的语言在流淌

其实是内心的秒针在飞奔,划出一圈圈爱的涟漪

你可以不知道,但它使劲鼓荡着爱的潮水

          她


暧昧的光线,照亮一角阴影

整个房间,开始弥漫暧昧的气息

暧昧的姿势,仿佛爱情的犹豫

一张椅子,收留了一瞬的目光

一瞬的暧昧,是眼神,眼中的神

看见什么,什么就暧昧

墙壁因为暧昧,肃立一旁

台灯因为暧昧,压低了闪亮

地板因为暧昧,放慢了脚步

爱情骚首弄姿,神色暧昧

她摆出的姿势,不小心纵容了暧昧

她在精心的暧昧中,拧亮爱情的光线

          她


写你的目光,用我的眼睛,写下

执著,坚韧和长长的爱

抚摸白天与黑夜,深一眼浅一眼


写你的乌发,用我的苍白,写下

起伏的发浪,柔软,妩媚

随风舞动着一根一根缠绕的美


写你的容颜,用我的晕眩,写下

香气四溢,不呼吸便罢,要呼吸

就在长久的沉醉中喘息


写你的微笑,用我的愧疚,写下

不敢面对,你简单的、真率的微微一笑

一生何求,心灵的孤寂在颤抖


写你的纯真,用我的老成,写下

仰望蓝天,要空旷,要飞翔

走进草地,要绿,要生长


写你的等待,用我的渴望,写下

左手苍茫,右手荒芜,双手合十

内心涌动的,就是此刻不愿说出的


        她


爱你,从爱你的姿势开始

爱你走路的神态,时快时慢

都是优雅节奏的律动

爱你的笑,微微一笑或开怀大笑

都是甜美舒怀的畅意

爱你的回眸,深情的或幽怨的

令天和地都屏住了呼吸

爱你的味道,一丝丝香一缕缕甜

那是你生命弥漫的芳香

我有幸走到你的身旁

此生就再也移不动眼神和脚步


         她


手掌心有纹理,有看清看不清的秘密

也有期待,或清晰或模糊的未来

还有爱情,小小的嫩嫩的生命

攥紧会温暖一生,展开会眩晕一阵

闭上眼感觉心跳,捧起来

是高高的鲜红的相思

比心跳还要高一寸

这小小的距离

使爱情和生命肩并肩靠在一起


       她

目光柔软,泄露着香气

不斜,不俯,不仰

如泣如诉的香气扑面而来

光线也为之屏息

背景虚幻,簇拥着盛开的美

瞬间的美携带着时间的风尘

此刻开放成永恒的惦记

低下头时光静默,世界鸦雀无声

抬起来,活色生香,万物动容

这是目光,这是美

这是一个人的注视

却有着生命的光彩

饱含着永不凋谢的圣洁和爱

        她

她是为爱而生的

她爱着她的每一根毛发,爱着她的

皮肤,四肢,眼睛、眉毛、鼻子、耳朵和嘴唇

爱着她的笑容,眼泪和失眠

爱着她的美,幻想和病痛

每一次失恋以及每一次渴盼


她是为美而活的

她自己就带来了一身的美

她就像黑夜的玫瑰,白昼的狐狸

她为了美,时而伤心,时而沉醉

她经常一言不发,低着头

她的美早把她遗弃在人间


她是为情而来的

一点一滴都是为了情

开放或者枯萎

她常常为情而奔波

因为捉摸不透的爱,稍纵即逝的情

她已耗费了数十吨真心

        她

在她的体内

至少隐藏着三只蝴蝶

一只花蝴蝶,一边展翅

一边划出漂亮的痕迹

一只黑蝴蝶,伏在肩上

像一块黑色的印记,它的飞舞也是黑色的

一只白蝴蝶,在她的眼中翩翩起舞

随着她深情的凝望

一会儿飞出去,一会儿飞回来



在她的体内

至少有三只蝴蝶展翅欲飞

她常常对它们不理不睬

任由它们带着香味上下翻飞


        她


美是她的面具,她感到痛苦无望的是

她戴着它一辈子都摘不下来

——沈苇《美人》


这么美,时常感到眩晕

时光缓慢,从不吝啬雕琢

以至于从内心开始,一直到面容

都蕴蓄了饱满的期待

不可触及或企及的爱戴


拥有什么,也没有拥有美而痛苦

有时候柔弱无力,有时候

却坚韧无比,生命都会放弃

她是面具,但比容颜更加真实

她是薄雾,笼罩了血液和气息


很难放下,一旦拥有

便不再惧怕艰辛和脆弱

迎着风,冲着雨,会昂首

只有夜晚来临

她才偶尔闭目养神,一脸尊容


她的梦想是人类的梦想

她的渴望是美的渴望

时光塑造了她,尽管不是她的本意

她却尽自己的全力在守侯

假如生命不在了,也只有美才能把她带走


        她


美丽的旁边,爱情精心梳妆

有造型,有选择,有等待

有静静的心思低垂着忍耐

心在开成一笔一划的缓慢情怀

停下了脚步,停不下梦醒的呼唤


一个心愿挨着另一个心愿

一份爱紧挨另一份爱

季节很慢,心愿在爱的身边

时间倏忽,爱已忘却了语言

承诺轻轻地睁开双眼



爱意摞起来,十指相扣

环绕成心的模样

心愿摞起来,叠加成爱的小树

浇灌一生,用心,用血

守护着,不离不弃

没有语言可以去复述

没有铅笔可以去修改

走过的小路,展开寂寥

看过的树梢,摇晃着心跳

没有停顿,就没有爱的心急火燎


       她


向上,再向上一点

就会恰如其分,就会感觉很好

仿佛看见了爱情的脸庞

的确是爱情在前面

仿佛很远,其实就在眼前

按奈不住的心跳,也看不见

就在离地三尺的地方

离前世一秒钟,离今生也不过一秒

揣在怀里的,是温热的血液

只有仰起头来,望着前面

吐气或者不吐气

都有起伏的姿态

远去的,是模糊的

就像爱,木匠也无从雕琢


        她


没有哪一种颜色会燃烧,除了红

薄薄的红,是爱,一点酸涩

厚厚的红,是情,一腔无奈

那裹紧的红衣服,里面是沧桑

外面是浪漫,是等待

会燃烧的色彩,也会寂寞

有灰色的沉静,也有柴扉的冷默

你满心欢喜,携带着爱情的花园

整个的季节就环绕在你身边

这冬天的景色,前面有柴禾

后面,不远不近的是桃树的枝桠

有雪,有在雪堆里面低矮的事物


        她

这是一瞬,为了一生

留在此刻的光阴,不是那刻

留在容颜的美丽,不是有意

不是前天,也不是昨天,更不是今天

而是此刻,这一瞬,这一眼

这是中午时分,不靠前,也不靠后

阳光正好,没有风

心情正好,没有吵架

爱情正好,香味正浓

仰望的瞬间,爱已捧出来


        她


她有阳光的神色,安静、淡然的目光

背后是雪花落满树叶,一种白、一种分量

眼前有三米的距离可以审视

但她的目光已洞穿这个雪天的寒冷

一眼,一眼,又一眼,注视有点冷的方向

向前看,一汪清泉摇晃着一片爱

后面,很多爱已逝去,剩下的无语

上面,一丝凉风吹过,有目光把爱放在额头

她内心清澈,看着这些爱

        她

如果一种鲜艳

预示了另一种鲜艳的灿烂

或者暗示了苦、艰辛

灿烂的瞬间展开命运

像花朵盛开

鲜花的生命是美的生命

美与美的对视

可能是美的盛宴

也可能是一场风暴的开始

如果一种鲜艳

带来一场风暴

美带来遗憾、消失或者心疼

如果一种鲜艳

转瞬即逝

如果消失的美

要伴随一生

如果是美

像病一样留在身体中


     她


一种美丽

是一种优雅的姿态

一次回忆,或者一次感动


一种美丽

带不走芜杂的尘嚣

也带不走伤,带不走苦



一种美丽

不是另一种美丽

经历了风霜,还将继续经历


       她


一种病,可以很美

牵肠挂肚地难受,如刀割

如伤疤,花朵一样的痕迹

伴随一生的存在

浅浅的,雕刻在记忆里



一种病,可以很痛

没有伤口,却汩汩淌血

看不见,却缠绕着笑容

泪水已经恣肆

却永远找不见河床



一种病,可以很深

砍下了骨头,凸显了美

咽下鲜血,滋养了容颜

镜中的鲜花

一会微笑,一会泪流满面


      她


凝眸之间,爱在涌动

左面有相思,右面有约定

上下全世爱,回首看见前生

此刻捧起的,就是今生

拥有的,看见的

就是不能丢弃的

不是爱,也是缓慢的心跳

还有持久的等待,忍耐

向前是懵懂,往后

可能什么也没有

如果都放下

应该还有爱

捧起的和留下的

看见的和忽略的

就是今生需要的

全世爱


        她


她没启唇却有一声叹息

令骨头发冷她睁大了双眼

却有一丝光线并没有看见

她不回头前世的美依稀可见

落在额头的眼神亮亮的

她不沉默内心的风暴已然溢出

注视往往饱含毕生的心愿

静止的瞬间明眸悠远

玉手苍翠亮的是光彩

暗处阴影深处

有伴随一生的尘埃


姚江平的诗

大地,辽阔 (组诗)

     看后

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玉米
后面是一树一树的槐花
后面是一截废弃的土墙
后面是光线拖着的影子
后面是已经逝去的岁月
后面是我走过你走过很多人都走过的一条长满野草的小路
后面是秋风触动的心情
后面是一只鸟驮着的天
后面是竖立着墓碑的地
后面是闪电划破的往事
后面是时光喷吐的盐渍
后面是我靠过你靠过很多人都靠过的一块普普通通的山石
看后,就是看一个人的身后
看后,就是看一个人的脑后
看后,就是看一个人的背后
看后,就是看一个人的脚后
看后,就是看一个人的以后
看后是我路过你路过很多人都路过的一个隶属黎城的村子
它是山西手里捻着的一颗珠子
它是河北眼里眺望的一棵柿树
它是缀连山西河北的一枚扣子
它离黎城县城足足九十多华里
一条漳河从它的身边静静流过


    背上

背上一捆柴火走下山坡走进一个叫老牛坳的自然村
门前长着两棵柿树小院里座西座北各有两间土坯房
背上粗粮做的饼子团子气喘吁吁小跑在乡间土路上
乡中教室里门板裂嘴窗户破相桌子凳子断胳膊少腿
背上铺盖卷穿过长着玉米大豆谷子蔬菜柳树香椿树
各类庄稼各种树木滋养着庇荫着的张姓李姓的村庄
背上童年的蹒跚步履少年的艰难求学青年的梦和想
泥塘出身泥淖匍匐泥中滚爬泥腿生活泥鳅渴望飞天
背上同出一门的毕业证调配通知书的差异又回村庄
身边有一条小河和头发花白的赵校长李老师乔老师
背上带学生晨练跑步课间做广播体操早自习晚自习
写教案站讲台改作业小考大考传道授业解惑的师德
背上熬夜写在白粉连纸上的一叠叠诗稿在邮局进出
礼拜天骑着自行车来回二百多里路去敲编辑部的门
背上职业操守业余爱好牛马脾性跌跌撞撞风雨兼程
学习老父亲把一日24小时1440分8640秒装装拆拆
背上贫气贫血身子骨孱弱脊梁骨刚直的移民家族史
比风跑得快比雨落得急比地里长的土豆还要有耐心
背上心里那个人的微笑与暗夜雾霾较量与幽香同行
春过去是夏夏过去是秋秋过去是冬冬去迎春花儿开
背上渐渐风吹云散天高云谈万里晴空霞光披满大地
一只蚂蚁低着头爬在生活的背上嘴唇紧咬不出一声

     树上

树上,挂着的一只知了在叫
一声接一声的叫,它隐藏在
绿绿的树叶的背后
张开了隐秘的翅膀
我看不见它的形体
只是听到它的声音
长长短短的声音
一咏三叹的声音
站在枝头贴着树皮
仰望着高阔的天空
凝结浓浓的意绪
酝酿原浆的诗意
与土地对话和飞鸟交流
向庄稼敬礼为草民祈祷
它用声音守护着村庄
它用亲情包裹着夏天
它以一朵花的另一种
美丽,高远地绽放在
乡村,音调抑扬顿挫
这是它的追忆和沉思
这是它的欲望和纯情
这是它的构思和遐想
这是它歌者的风韵
这是它隐者的智慧
这是它低下的美学
这是它高擎的宁静
这是它鲜活的生命
这是它温情的心跳
这是它的雍容典雅
这是它的素朴平淡
这是它神性的尊严
这是它脱俗的羞涩
它是拉我皈依家园的一双手
它是牵我经常回家的一条路
它是我难以抑制的一汪泪水
它是我护卫灵魂的一丛青草

      草人

一个土里生根泥巴裹腿的人
一个草帽遮颜草民身份的人
一个其貌不扬身板正直的人
一个不察风向不解风情的人
一个不奸不滑不鬼不怪的人
一个不言不语不声不响的人
一个衣着朴素不事张扬的人
一个循规蹈矩安身立命的人
一个不食稻粮不嗟来食的人
一个不弃贫贱不慕富贵的人
一个看护粮仓不贪颗粒的人
一个不知疲累从不偷懒的人
一个没有户口不争名分的人
一个憨厚本分自尊自立的人
一个农民本色庄稼脾性的人
一个离群索居沉默寡言的人
一个大智若愚静如处子的人
一个立足寸土视野开阔的人
一个忠于职守循规蹈矩的人
一个草莽世界行侠仗义的人
一个供人使役户册没有的人
一个地气滋养天露滋润的人
一个天道酬勤虚怀若谷的人
一个天长日久天地共鉴的人
一个天打雷劈泰然自若的人
一个暴雨冰雹淡定从容的人
一个沐雨栉风披星戴月的人
一个呼唤黎明还原暮色的人
一个不嫉花艳不妒草绿的人
一个萤火为友蚊虫作伴的人
一个草木人生守业一辈的人
一个不要工钱不食烟火的人
一个非草非人无亲无故的人
一个效忠土地矢志庄稼的人
一个生于大地田野为家的人
一个生之卑微活得高尚的人
一个我想给它写首诗歌的人

      鸟人

是鸟族的人,还是人间的鸟
这恐怕不属于动物学的分类
能否比对着人妖来进行解读
鸟人?人鸟?人妖?妖人?
人妖,我知道是人?是男人
却描眉画眼加以女人的扮相
妖妖媚媚搔首弄姿乱性变态
归属于人形似如妖,曰人妖

要厘清鸟人和鸟和人的关联
此“花”非彼“花”而不同
你需要撇开鸟离开人去研究
千万不要按图索骥照猫画虎
纸上谈兵字典里边栽花种草
门缝里看人坐在枯井里问天
想想已经坑了四十万的赵括
那只作为标本的成语羞愧的
躲在那《现代汉语词典》里
被我上初中的儿子翻来翻去

怎么认识鸟人呢?我心踌躇
瞎猫撞死老鼠或者守株待兔
就必然进入死胡同,是犯傻
肯定会出现尿急不得不憋着
实在憋不住了,随地大小便
是你唯一的选择。活人不能
让一泡尿水憋死,但不憋死
就得认清鸟人。鸟人的脸上
没有写着“我是鸟人”。唉

我在空旷的大地上寻找鸟人
天空没有一只鸟飞过,也没
一个人影,一条长长的峡谷
山势险峻,呲牙咧嘴的怪石
突然活灵活现的张牙舞爪地
向我扑来。我使尽吃奶力气
大叫一声。原来是南柯一梦
一束束阳光透过白色的纱窗
站在床边,让我真有点羞涩

     打开


打开,可能不是语言里的
一个单词,是语言的背景
是语言行走在身体里的微笑
是语言与事物的本质相遇后
经过一连串剧烈的化学反应
裂变产生的一种特殊的粒子
这在生命里无比高贵伟大的粒子
把历史撕得粉碎把一座城堡摧毁
把时光瓜分让短歌一字一句的飞
飞啊飞,飞出人生无声无语的爱

其实,这一点奢侈绝对不是堕落
我知道,人生需要这样真真实实
只有真实,才是我藏在心底的情
我不敢打开,请你原谅我的胆怯
我很想只是想,我总是不敢
和你的眼睛对视。乡村月夜
多的是几声蛐蛐叫,不知道
有谁还能记得那团黑,黑影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不黑
要是能看见黑肯定是个黑鬼

黑暗咬住牙齿,我不用词语的
属性来规范它。那方块汉字的
一笔一画都透着一点一滴的缘
宝葫芦的民间故事你听讲过吧
不把它打开你咋知道暗藏玄机
如果你把衣扣小心翼翼的解开
你能保证那春光不从远方跑来
一如灵魂穿着做工精美的唐装
体态丰腴体形高大的走在故乡
形似一行长句被打开请你阅读

      低下

头一低就进了家门
一低头就跨出门槛
头一低就上了山冈
一低头就过了一年

低头走在一条乡间路上
一个人的身影有点孤寂
突然有风“飕”地穿过
裤裆,一截土路不由得
有点慌乱,压肩的农具
保持沉默,从左肩换到
右肩。土地上精耕细作
点种间苗薅草施肥松土
这是庄户人必须低下头
才可能做好的一门功课

低头那个是春扬手是秋
庄稼已经长得高高的了
风情万种地端坐在田野
清香的味道弥漫了天地
粗笨皱裂关节僵硬的手
采摘时光身心里的阅历
紧紧攥住视野下的活计
弯下腰捡拾人生的颗粒
咀嚼花开花落间的记忆

被风压得很低的小草
无语,蒲公英的姿态
低了又低,爱闹腾的
蝴蝶,翅膀折叠肃立
惊慌失措的七星瓢虫
在草叶间,爬来爬去
它着急的样子似乎在
寻找什么?一群蚂蚁
分工明确,秩序井然
或扛或抬搬运着食品
崖畔畔上一丛一丛的
酸枣棵,圆圆红红的
酸枣,一辈子的解馋

鸟雀在低空飞来飞去
它那一家子,也要和
栖居在树荫下被大地
抱在胸前或揽进臂弯
一个个村庄里一户户
人家一样,一天天的
日子尽量要过得滋润
上有老下有小,鸟儿
生活也不易,绝不是
你一眼看去它扑扇着
翅膀,在天空自在的
飞翔。就如我们走在
大地上一样,鸟世界
也是适者生存,也是
家国天下,也是四季
也是有春有夏和秋冬
要养家糊口养儿育女
它必须进行劳动必须
低下头,眼神机敏地
扫描着田野,眼珠儿
贼亮贼亮的,田野里
那些谷粒和柴草棒儿
是它一家日常生活里
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

低下头,一次次俯冲
撒欢的羽翅划出一道
优美的弧线,气流的
分合之间,鸟雀就像
一个自由体操的高手
舒展大方优美流畅的
就把一套动作完美地
展示给了蓝天和大地
鸟的世界也一如人间
有时为了抢一粒粮食
大动干戈,吵闹厮打
也有长长舌的婆姨们
叽喳不休,累扰四邻

鸟雀也并非风调雨顺
也有忧欢和饥饱冷暖
也有鸡零狗碎,也有
小气鬼吝啬客。也有
阔绰也有寒酸,也有
小肚鸡肠,也有英雄
也有癞皮,还有坏鸟
口蜜腹剑,也存在着
窝里斗搞派性耍心眼
也有贫贱夫妻的坚贞
也有盗窃抢劫与强奸
也有偷嘴偷情和投机
也有青春夫妻的浪漫
也有别扭吵闹一辈子
至死也不分手的伴侣
有和事佬有离异出走
有老死也不相往来的
世仇宿敌。这人间的
悲剧喜剧话剧及哑剧
在鸟世界里一应俱全

溪水往低处奔流不息
带走两岸的风景风俗
低下头,看一粒小小
石子溅起的圈圈涟漪
触动了在河边静静地
站立着的那眉黛含春
情窦初开的村姑的心
她满腹的心事随河水
流着。影子投在河面
惊动了那河心的水草,
水草犹如是她的闺蜜
亭亭玉立的娇躯颤抖
低下头,一脸的娇羞
风儿捧起她嫩嫩的脸
一双毛眼眼含情脉脉
不舍的依依,瞬间的
就让这低下的头湿润
天空因之而风情氤氲

低下,原是一种谦卑
低下,而是一种内敛
低下,又是一种支撑
低下,就是一种坚定
低下,还是一种蓄势
低下,乃是一种深刻
低下,也是一种朴素
低下,且是一种叙述
低下,真是一种高尚
低下,安是一种风范
低下,才是一种飞翔
低下,方是一种境界

低下,是我坚持修炼的瑜伽
我言语低低,习惯方言土语
一轮明月的阴晴圆缺吐故纳新
民间的小调浅唱低吟柳丝婆娑
头顶着的天空那火烧云美妙绝伦
几串辣椒红红挂在低垂的屋檐下
日子低首不显山露水被白天黑夜热爱
时光回眸忆念曾经的初恋真是刻骨铭心
向谷子学习,低下头,站在秋天的原野上
让村庄后退着生活,炊烟亲切低头,灶膛里
母亲从山上步履蹒跚背回的木柴,已是簇簇旺火

      幸福

在这个秋天,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就是村庄上空的那片蓝,那是一场秋雨过后
你一仰脸就可以看到的那片蓝,更是
飞来飞去的鸟儿,背上驮着的那片蓝

蓝,蓝蓝的蓝
蓝,蓝就蓝了
蓝的简洁
蓝的大方
蓝的风都吹不动吹不开吹不散
蓝的光都扯不动撕不开不变色

这就是我想送你的这一点点的蓝
蓝天的蓝
天蓝的蓝
你想想吧,头顶着的这一点点蓝
你有你的天
你是你的蓝

你蓝天下走路
你蓝天下沉静
你蓝天下走神
你蓝天下沉思

真不一般。有多少岁月
有多少人事,已经定点
这一点的点,点点的点
点滴不漏的点点
只有一点的点点
在蓝天下的点点
就这么的一点点

哟呵,路边的打碗碗花
那喇叭的嘴型,张开了
夸张的大张着嘴巴笑哈
不由得迷醉了,心跳了
圆圆一片酡红挂在脸颊

其实啊! 我真真切切想大声喊
喊出我深深念叨着的一个名字
我没有喊,我真的没有喊真真的没有喊
就是用脚认真地踢着一粒小小的石子

想想吧,在蓝蓝的天空下
我鹤立在一条乡间小路上
弹动着让一粒小小的石子
蹦蹦而跳跳
跳跳而蹦蹦

你尽可以把翼翅展开,想象
一粒小石子在蓝蓝的天空下
跳跳蹦蹦
蹦蹦跳跳
我就这样和幸福,不期而遇
与蓝蓝的一片天空相濡以沫

      雾霾

从来没想雾霾是个啥玩艺儿
我久居太行山,山上空气清新
阳光明媚,也就对电视里飘出的
雾霾这个劳什子名词不加注意
倒是被腿根那只家养的猫咪
轻轻的一声叫而吸引,看它
懒懒的伸了伸腰,矫情地把唇边的
几根胡须摇了摇,与我不相干
旁若无人状,把圆溜溜的眼球
用毛绒绒的眼皮罩得不留一丝缝隙
我拿起一根木棍儿,不经意地想去
给它挠一下痒痒。我的动作有些潦草
一时兴起,就想逗逗趣乐和乐和
这完全是手到擒拿抬手即可的无技巧作业
不承想,这困眯昏睡的傻货竟然动如脱兔
飞速穿越我的裤裆扬长而去
那根小木棍也被它搅动的风
带离我的大手飘然落在地上
这无厘头的生活场景,也同时在
北京的诸多蜗居豪宅四合院上演,
瞧这一家子,用了十二分的耐心
猫在居室里,眼睁睁看着时间
被雾霾猎食,眼巴巴拱手献出
诺大的空间给这不知何方妖孽
出身底细一团乱麻的无头怪兽
风在新疆犹豫再三,畏惧雾霾
狰狞孽行,惧怕妖术暴戾恣睢
不知从何处进击
一贯偏执的个性
时常乱舞着刀斧
曾不畏巨浪滔天敢下五洋捉鳖
曾不惧雷鸣电闪敢上九天揽月
而今对这虎踞龙盘窃据首都的
巨无霸,它不仅多了几多愁绪
那往常比手术刀还锋利的嘴巴
异常谨慎地绷着
只有鼓起的腮部
让京都公民和豢养的家猫
苦苦等待期盼着风疯狂地长驱直入
这是我在太行山上体验不到的心情
“今天的北京,还在雾霾中”
我只是偏着头,把这么一行字作为日志
漫不经心地喂进手边眨巴了许久许久眼睛的电脑

            闪电

“鲜嫩的闪电”。我是站在原野
接受夏日一场雨的到来时,对
这道明亮干净的带着奶汁味的
线状事物,突然有了这么一种

新奇的质感,如树枝刚长出的
嫩芽,宛如在春天出生的一匹
小马驹儿。藏不住的一脸娇羞
顽皮的探了一下头,便躲在那

雨婆婆的身后。这乃是你面世
必经的一道门坎,不长的时日
你就长大了,长在天和地之间
长在日月星辰的肩膀上眉宇处

你和田野里的庄稼蔬菜在一起
你和村庄里的屋舍院落在一起
你和山坡上的花草飞虫在一起
你和小河里的蝌蚪鱼虾在一起

你噼噼啪啪倾城消费着燃烧的夏季
你用热情挑亮的原野渐渐充盈饱满
等到我赶着毛驴唱响想亲亲的小调
大地丰腴美丽宠幸了我的小亲圪蛋
   
      细节

两只野鸭子在河沟里戏水
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让
我心生羡慕甚至有点妒嫉
它把头深深的沉入了水中
它脖颈一扬,一条小鱼儿
扑棱着噙在它尖尖的嘴头

它双蹼飞动欢快的拨拉着水
水花如玉,一条溅起情欲的
水线,饱满地呈现在我眼前
它连扑带跳,来到一只羽毛
纯正发亮黑白匀称的野鸭子
身边,一副讨欢邀赏的表情

它非常专业地把嘴头叼着的那条小鱼直直
喂进了娇媚的皇后嘴里,嘴对嘴无缝对接
递送承接里两情相悦缠绵悱恻的自然顺畅
醉呆了河水两侧相望而立相思并蒂的山峦

其实我见证的只是他们生活的一个小细节
而这小小的细节,一下子就把我彻底俘虏
身体里刚硬的部分,融化成河有泛滥倾向
我柔软在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山谷

柳林

在这片水域,你们真正是王
统治着空气和泥土里的蚯蚓
统管着春光秋色和流年岁月
你们是我眼里站着的沙龟湾
每一片云朵都要向你们致意
每一朵花都在意你们的姿态
每一株草很介意你们的摇晃
在你们面前,我得忍着觊觎
我必须忍住那眼角的一滴泪
我忍不住的涌出会滔滔不断
我堵不住的思念是绵绵不绝
我把蟋蟀蛐蛐蝼蛄蜗牛知了
全部属于私人订制归你调拨
我把青蛙鳟鱼蛤蟆鱼扁嘴鸭
统统归于你的麾下由你差遣
还有那金丝鸟红嘴鸦啄木鸟
都是你的天兵天将羽林亲军
你们是我美艳的天赐娇娃吆
你们是我至尊的飞天圣母哟
你们一辈子伴着我,控制着
我的泪腺和情商。我很想把
你们介绍给我的爱人。你们
是孪生的双胞之胎。我常在
梦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
你们的名字,这是她的闺密
更是我的秘境。你们在左边
她列位右席,左有爱右是情
你们都是我合欢的红颜知己
你们都是我倾情的绝代风华
只有站在你们中间,我才对
曾经的曾经,深深地弯下腰

   没有一棵树的村庄

这村庄,竟然没有长一棵树
真的,连一棵小草也没有长
不是村庄的环境条件不能长树
村庄端坐在一疙瘩厚厚的黄土上
这厚厚的土层长庄稼长蔬菜长药材
更长柳树杨树槐树刺槐国槐枣树梨树果树
五谷杂粮五谷飘香
灌木乔木根深茁壮
这个刚刚从这块厚土上
长出来的移民性村庄
有院落有房子有街道
就是没有一棵树
硬邦邦的水泥铺装
委实想栽种一棵树也难
一排一排的房子
横平竖直,整齐划一
街道没有半片荫凉
直杠杆的太阳砸到
硬硬的水泥地板上
生痛生痛的,折弯成了钩儿,
天在上,地在下
一串串的问号
直直拷问得
人心发慌,汗珠子
“吧嗒吧嗒”的沿裤腿而流
风从四面吹来,急匆匆地
穿村而过,没有一丝丝的
眷恋,连用余光扫一眼街路的
心思都没有。也难怪
除了几颗小石子和浮尘
连一棵小草的影儿都不见
这路过的哪里是一个村庄
死寂死寂的气息
空空荡荡的虚无
怎能不让人的肉体和灵魂
发毛,无可名状的充满警惕
像一个夜行者,不明就里的
突兀的,遭遇一处碑林
黑黢黢的庞然大物
黑黝黝的黑幕黑洞
它的选择自然是逃离式的
狂奔而去,全然不管不顾你
水泥浆表皮包裹着的柔韧和温暖
也无视你小院里酿造的善良和厚道
唉!没有一点树叶的绿
这村庄就高度贫血
这村庄就形如僵尸
没有仆人侍候的主人
能不孤寂悲凉凄冷吗?
缺氧的心肌慢慢坏死
村庄倒卧在清冷的月光下
骨质轻轻,份重
竟然难及一缕炊烟

抱着一堆空房子睡觉的村庄

抱着一堆空房子睡觉的村庄
愁眉苦脸愁绪高万丈,全然
没有了起初之时的踌躇满志
关紧每一扇房门,抱着一堆
空房子,村庄心里拔凉拔凉
想起过去的惬意时光,村庄
更是彻夜难眠常常唉声叹气
思前想后就是觉得有些窝火

这人说走就走了,勾魂的鬼
把这一村的男女骗出了村庄
山南海北东南西北大小城市
魔法魔咒魔术魔符魔力魔爪
魂不守舍魂灵出窍魂牵梦萦
地也不种了种地不如种楼房
玉米再高也高不过城市骨骼
摩天大楼就是传说里的天宫
没有孙猴子的本事不要逞能
在那地儿办公睡觉都叫白领
白云蓝天是白领的姑姑姑父
白大褂的大夫是白领的医保
白兰地专属于白领丽人帅男
有一些白也属于这村子的人
撂荒的白地喝白开水吃白眼
手里一堆白条还白日做美梦
白手在城市里晃荡白痴一般
自愿睡桥洞消费白领的眼白

空房子犹如破棉袄塞给村庄
村庄抱着这一村的破棉烂袄
空房子,站在村口形影孤单
走了,腿脚灵便的一个个的
都走了,都被城市的长胳膊
一把掳进了怀里,莺歌燕舞
城市在灯红酒绿里快速扩张
村庄怀里抱着一大堆空房子
慢慢的进入了梦乡,它老了
额头刻着的村名也渐渐模糊
它就静静地睡在那棵槐树下
不知道一觉醒来,它抱着的
残垣断壁,是不是还有村名
没有了村名的村庄只有沦陷

村庄出走在城市里的人老了
像一片老树叶,从枝头落下
步履蹒跚地走在回乡的路上
抱着一堆空房子的村庄已经
成为一个传说,传说有一棵
槐树,经常是头顶一树槐米
站在传说中的村口,直等到
一场大雪把最后的标识掩埋
村庄才默默垂首,承认沦陷
两次沦陷的日期相差三十年
三十年之后你已再也找不到
忆念里满屋子飘散着弥漫着
亮爽爽乐呵呵喜盈盈真切切
只有土坯房旧窑洞堂屋廊房
混杂着马圈溢出青草的味道

空房子乃是你遗弃在乡下的
结发美妇,忠贞不二在村庄
为你看护守护着祖先的根脉
顶礼膜拜你的大佬:村庄吧
留在城市里的子孙们,也会
踩着你的脚印,回到你当初
出发的地方。只有归宿原点
坟头方能草色青青,倒扣在
土地上的那只土碗丰衣足食
丰登的五谷滋养着满堂儿孙

  远在异乡望故乡

离家远一点,最好在
百里千里之外
安营扎寨安身立命
然后是区域方位
跨县市跨省区
东部西部南方北方之分
家乡的味道这才重了些
你回首的次数
这才多了些
老家亲人的
形象愈模糊
愈让你想念忆念惦念
往事越久远
沉淀的越深
有些已记不大请
你就想的越多
甚至用上了吃奶的劲
母乳喂养阶段
吃奶的劲道劲头手舞足蹈
力度速度拿捏得十分到位
吃奶的孩子只要
噙住母亲那只乳头
都是自然天成的小小艺术家
哼哼唧唧吧嗒吧嗒的发音
如天籁之声,透亮心扉
无法复制难以模仿
这是每个人在幼年里
江山永葆一统的专利
这是人的一生
最最回味无穷的原生态生活
也是人生最酷最亲最美的造型
贴在母亲的胸怀掉在母亲的乳头
更是一张老唱片
播放在人生的旅途
不管人在哪里身处何方
都是人心最为柔软温暖的部分
如一朵野菊花,常在夜半时分
飘然而来,芬芳滋润着游子的一帘幽梦

   空,空。空?                  

日怪啊!
这地芯空了
人心也空了
坐而不定
站而无形
端起饭碗肚子就发涨
放下碗筷就吐酸酸的口液
黑来寝而不眠
白天癔症发呆
在屋檐下瞭望远耕日渐难种的土地
被窝里不得不把栖身的居室梭巡
那黑洞洞长达几十里上百里的
洞穴,可否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安营扎寨。魔心施虐
魔掌发力魔口大张妖风呼号
妖身一扭,房子会不会变成麻花
窑洞被獠牙咬的窟窿比磨盘还大
发困的真是上下眼皮你推我搡
本来亲如兄弟今朝白眼直翻
眼耳鼻口舌这没出五服一个家族
同为复姓“五官”的本家弟兄
也开始不和。左眼斜视着看
鼻孔患呼患吸,为气息的出入大吵大闹
口舌计较出勤,把结巴也作为畅销产品
耳朵一刻也没闲着
左耳朵收进东边人家的窃窃私语
右耳朵存储西边邻居的道听途说
对南北方向的监听也绝不漏过只言片语
开发头发有了天线功能
也莫怪
人在最最危急的时候
灵魂即使已经出窍
也要在命运临界人间和地狱的交会对接间
孤注一掷用绝望捞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疯子

我开始真不相信
传来传去的信息都是真的
可谁也不能给我一只
颠覆传言的手套
干部们都玩着深沉
戴着面具像个面人
党员们也用上了头套
活脱脱的成了套中人

站在村街上,我发现
满街跑着人的都疯了
村庄变成了疯子院
“要要要,钱钱钱”
他们嘴里反反复复地嘟囔着
纸币的气味弥漫
热议的直上尘嚣
全球金融危机
是北马喊变身华尔街
还是华尔街乔迁北马喊

我如天外来客
快快躲起来吧
否则劫难降临
人妖一般变体
谁知没及转身
我就被一摁倒地
歇斯底里有人这样大声喊:
“快来看啊!我抓住个疯子”

  土地和人民

你要真像土地一样
够个爷们,这辈子
你就肯定大有收成了

你要能站在土地上
以主人的身份驾驭它
你就不仅仅是个爷们
你就可以八卦一下称王了

如果你的土地
有很多的人来为你耕种
你就有了人民和臣子了
你就不是乌龙国的国王了
你的江山就是社稷了
                  
  土,泥土的土


如果你和一首诗
同时抵达,并排着
站在我的面前,你想知道
我会先握住谁的手

其实,这也是我多年来的
一个疑问。从我的答案里
能触摸到你的脉搏探测你的心跳
洞悉你的情趣情调情色情欲情商

你的乳房是否还是那么饱满坚挺
奶水还是一眼不老泉吗?泉眼是小
我的嘴儿一擒住它,汩汩,汩汩汩
奶液就把日子喂养成一棵霸王柳了

婆娑的柳丝柳絮儿飞飘柳叶儿的清香
带着原汁的奶味,嘴巴上升一个高度
就由我的鼻子来接班,经过两条暗渠
直达我的心脾深处,它带着

迎春花桃花梨花槐花油菜花
喇叭花枣花柿花韭菜花野菊花
还有腊梅花,这些来自野外的
犹如少女一般曼妙的清纯

桑葚山楂醋溜溜诗性的组合
民歌沿着山脊山梁爬到山峰
发现脚下一片虚空,我再不
出手我的粮库就没一粒粮食


祖国,我亲爱的祖国
      
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多少年了,我再也没有
用这样直白的语言喊出
我的心声表露我的情感
在初春的太行山上,我
今夜难以入眠。柔与静
包裹了我的村庄,白天
一场春雪已经消融进了
大地,散漫在空气里的
潮湿,与梦的清新一起
抵达春天的深处。清风
已经从地平线上吹来了
春水的微澜是诗神密语

我沉默了好久,打结的
前额,问号像只小壁虎
爬行在我的肺腑,搅动
我的肠胃刺穿我的心壁
蹂躏我的血脉神经骨髓
地里的一条条蚯蚓去哪了
池塘里的青蛙还有几只呢
夏夜的萤火虫怎么不见了
有多少个古村落被消灭了
村边的小河迷失到何方了
谁豢养了雾霾非典禽流感

忆念长出了利齿
思念发出了新芽
怀念也向后飞翔
叨念在合掌祈祷
惦念着张灯结彩
让信念把根扎定
再也不能让谎言欺骗上苍了
再也不能让毒素肆虐国土了
再也不能让权臣把控风向了
再也不能让谗言污染河流了
再也不能让奸佞数典卖祖了
再也不能让蛀虫毁我江山了

激情不要再坚壁在清野
理想和信仰第二次握手
正义苏醒,对罪恶清算
良知抬头,请沐浴阳光
天堂和地狱,决不合署
英雄不再蒙羞,跳梁的
小丑,看你还蹦跶几时
灵魂投影在岁月的幕墙
忠诚由时光来丈量检测
策马扬鞭,试比在路途
是骡子是马,立见高下
玉米的风情展示在田野
劲松的豪情澎湃在高山
雄鹰的淡定翱翔在蓝天
铁锤的担当要砸出火花


从每一天的晨霞开始
把分分秒秒,切割成
粒粒细土,和上汗水
加进低头弯腰的智慧
做成一块一块的砖坯
建造安居守业的屋舍

让昼与夜成为亲兄弟
让白加黑并肩做伉俪
让四季承载夸父追日
让日子传递子规啼血
让泥土有泥土的属性
让溪水有溪水的品质
让玉米有玉米的品相
让葵花有葵花的坚定

请虚心向千里马学习
重负之下也不撩蹄子
不吝惜一点点的气力
不和飞鸟争风,不与
蜻蜓比翼,不屑一顾
花花世界,也不妒忌
夜莺狐狸的一时贪欢
只专注脚下行走的路
每一步都力求端而正
要走出骆驼步的内涵
要走出小毛驴的细腻
要走出虎威走出豹魂
要走出脚尖和脚跟的
愉悦;要走出脚趾和
脚板的精彩;要走出
脚面和脚背的优雅要
走出前脚后脚左右脚
绝版绝配的天作之合
气血兼收并蓄的修炼

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我好久没有这样喊你了
这激荡肺腑的强音不能
尘封了,这直抒胸臆的
叠句,有着多么敞亮的
意蕴。站在巍峨雄壮的
太行山上,我以诗歌的
名义,动之以情地喊出
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北方的诗

  从此处向彼岸

此刻,我从城市的高处望你
眼前是一片璀璨的灯火
哪一格窗户是我的渴望以及
流浪的心寻求的归宿
从此处向彼岸,这么遥远
每一次日出而又日落
希望总是被白昼折磨而又揉搓
只有我才能洞悉这其中的热烈与冷却
锻造的究竟有多么深多么痛楚
如同初秋的向日葵热恋着太阳
四顾茫然而又昂着高傲的头颅
唯有静静地望着黑暗包裹着的
一片灯火热烈的城市
等待那一格窗户里灯光
迷朦着自己的迷朦
把一把花瓣撒向黑暗的中心
然后打开书页

    我的妹妹

一穗紧挨着一穗
成千上万穗站在一起
我的妹妹站在高高的山岗
麦浪从她的腰际呈弧线划过
打着灼热的唿哨
优美的飘向那一川刚刚发黄的麦子
我的妹妹把她的梦搁在梁上
然后捂着脸走了
我看不到她的忧郁
正如我无法看清自己此刻的
眼睛是不是一团火焰

我的妹妹,我不喊你
我只想对你唱一首老歌
可是我没开口就把自己唱醉了
麦子啊麦子,你们难道没有
为这歌声而停下成熟的步骤
听听这歌声,听听这歌声里
热烈的词,深奥的词,充盈着青春气息的词
它们像空气中谁也看不到麦香
梦想藏在你的身后
藏在我们曾经用手抚摸的麦子身后

麦子啊麦子,难道你们没有为这歌声而停下成熟的步骤
听听这歌声,听听这歌声里
热烈的词,深奥的词,充盈着青春气息的词
它们像谁也看不见的麦香
我的妹妹,梦想藏在你的身后
藏在我们曾经用手抚摸过的麦子身后

      秋风起

倘若有一天,我们从落叶中蹒跚而过
踏着柔软而金黄的秋天
这个时候,谁能令我们的灵魂颤抖
谁能让旧日象落叶一样飘零
哦,秋风,秋风

倘若我们从无尽的怀想中伸出手去
呼唤那寂静的山坳里长眠的一个亲人
谁能让我们停止饮酒,忘掉交谈
重新找回那一树鲜艳的繁星
哦,秋风,秋风

倘若让无人的山道飞过一只夜鸟
在刚出生的麦子上划一道闪亮的弧线
谁能帮我们找到来使的路
不至于同曾经熟悉的村庄擦肩而过
哦,秋风,秋风

倘若在夜里长久地注视着
远处山梁上一片早已粉碎的岩石
谁能提着马灯,照亮我们
在黎明的寒气里突然惊醒
哦,秋风,秋风

秋风起处,黄叶翻飞
绕过谷场上那些忧郁的草垛
谁能让我们在月色中再次歌唱故乡
在秋阳中进入玉米的梦
哦,秋风,秋风

       向日葵

谁来这苍茫的暮色中寻找我们呢?
让我们守望着山峰后的落日
吹向横陈在岩石上的笛子
谁来这向阳的山坡上同我们相聚?

谁在泪水中整日追寻一种光芒
又是谁的呼叫在山坡上留下一片金子?
即使再安宁的灵魂]也会在这样的呼叫中情不自禁地燃烧
哦,太阳——
整个一生我们都在给你写信
你看这月亮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面对黑暗
   
总能听见你的呼吸
漫过长长的时间
麦香一样覆盖我的眼睛
充盈着天地之间一颗孤独的灵魂
   
我的灵魂啊
渗出的只有渴望
向日葵一样排列成密密码码的图案
细长的脖胫已无法将它托住
谁也无法找出它的籽粒
有哪一颗是干瘪的
   
我敢肯定,它每一颗都是饱满的啊
而且它是为了你而变成这样的
因为它本来是一片火焰
刚刚燃起来,刚刚点着自己
就是今夜。我都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
那是一个灵魂开裂的声音
痛苦中夹杂着欢乐的呼叫
有谁能听得懂这里面的故事
一如这排列成太阳的火焰的黑色的籽实啊……



   长城与狐狸
       ——上细堙哀歌之一
   
总想起那个院落,一切如旧
那时我们点着煤油灯,烧柴做饭
吃顿荞面河捞就是改善生活
穷得连木头也很紧张
妗子地里摘豆角回来疾病身亡
仓促之际借用了大姥爷的棺材
那时我刚记一点点事。
是凄厉的哭声惊吓了我的记忆
可惜我未能记住死去的妗子的面孔
只是一团模糊的画面
红被子、白棺材、匆乱的大人的脚步
踩在我童年的最深一层
那是我对死亡的第一次接触
我本能恐怖地藏进我大姥爷的窑洞
他还躺在炕上,似睡非睡
只要一想起他老人家
就是躺在炕上的形象
他最厉害的一招就是不怕蝎子
粗硬的背能把蝎子碾死
而我童年最痛苦的记忆就是傍晚时手扶门框
被蝎子狠狠的蛰上一下
毒液瞬间注入我幼小的体内
我本能地跳起来跑到院子里
嚎叫一通
毒液让我全身发麻
我整个一生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就是我的大姥爷为什么不怕蝎子
他还有一个本事是特别能砍柴
背回院子里后蚂得整整齐齐
长大了一说起长城我就想起我大姥爷的柴垛
他蚂得还真象长城
可惜那时没有手机,只有大脑记忆储存
要是能读出来你就相信我的说法
再说说我那可怜的妗子
早晨还好好的,上地摘了个豆角回来就没命了
绝对不可思议
有人说肯定是在地里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非要把她叫了去
我问我母亲说可能是急性脑膜炎要了命
又说不该在院子的西南角打了个地窖
难道是地窖要了她的命?
我母亲说反正后来填了
那时候真的有好多事情说不清
我在院子的街门的门洞看见了跳舞的小人
她们穿着红的绿的裙子
大概有一根指头那么高
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这件事我确定不是梦
因为那时我生活在细堙
还没见过裙子
正如我的表哥,诗人潞潞
回到上细堙不认识核桃
摘下来就往嘴里塞,结果可想而知
关于神鬼狐妖的事还有
好像这些就在我们的生活中
所以我在地头偶尔见到狐狸
绝对肃然起敬
它们漂亮的皮毛,神秘的眼神
优雅的小步真的是精灵古怪
在天地之间和你对视一眼
现在想来也余味无穷

邢昊的诗

  孤独者

他不是痴人
他无法说梦

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用悲伤的眼睛
体恤现实的灾情

  错觉

一只麻雀
在枝头
独舞或沉思

一个少年
他是否又在怀疑
美永远在别处
或一直是错觉


   诞生记

八行小字
像八戳羽毛

诗被推至极致
无论精致或粗糙
整齐或凌乱
但,天鹅诞生

   无趣

这个城市的单调无趣
和煤老板拿黑心的钞票
与桑拿小姐的玉腿媲美的无趣
不分轩轾

    寂静

南姚村多么寂静
受苦的人在满天的星星下沉睡
多么寂静

我梦见我的床
悄悄漂出窑洞
漂向茫茫大海

   云彩

云彩做梦似的
在高处挥了挥手

我看得出
它的动作里带着一丝得意

四肢雪白的妻子
正在它怀里撒娇

    幻想国

那里有皮肉松弛的慈祥的女王
和冰雪覆盖的山峰
那里的人民爱煮咖啡,喝酒,捕蛙鱼
爱友善地点头
他们呼吸着咖啡浓重的香味儿
一遍又一遍诉说着早已远离的
被太阳烤焦了的平原

     喜欢

在这颗旋转的星球上
我喜欢看头发上挂着水珠的女人
我喜欢看她一边摇着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轻快地跳着舞着,啃着苹果
急切的牙齿嘎嘣嘎嘣

    雾霾

真相始终遮蔽着
越来越远
我总是梦见明亮的城堡
它们的尖顶
它们的老钟
它们的台阶
它们的大理石

它们以那么清澈的力量
那么长久地成为我美梦的对象
而我却是那么贫穷
甚至不相信
世界上真的还有
那么清晰的城堡存在

    照耀

我憧憬我正在写着的诗歌
有着秘密的神圣性
我被自己在黑暗的心脏
吧嗒吧嗒敲击键盘的声响所震撼

我悄悄地选择了失眠
我被黑夜所弃绝
弃绝它所给予的死亡

我的诗,像父亲葬礼上
微弱地摇曳的烛焰
更为昏暗
更为柔和地
照耀着它的受益人

  灯
   ——献给仓央嘉措




一盏孤灯
使你我的心弦协调

使杂树不敢
前来弹奏



灯啊,快吐出花朵
我们要为你歌唱



佛看不见
所写的东西

雪弄灯芯
是在黑暗中完成的



灯火多么通明
我们被诗烫痛
我们没有穷尽



钟被捶打
钟被火烧
钟被琢磨
钟越来越盛大

我们升起星火
不为祈福
只为守候
诗神的到来



经筒飞转
但中心有一个地方
是一无动静的



山不转水转
水不转塔转
塔不转佛转

荒草何茫茫
风马仰天鸣



夏日抱饥肠
寒夜无被眠

北风啊,雪漩
诗的手杖
在前面引领



我从你手里
接受这双目失明的诗典

千万盲人因此听到了
星星的絮语



灯,翻遍十万大山
照彻玛尼堆

一宿梵歌
使我充满
新的喜悦和盼望

十一

正午必灿烂
星星必眨眼
苍天必清澈
结局必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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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26 00:18 | 只看该作者
吴海斌的诗
县城病人(组诗)
1
黄昏把春天的小路打湿了
粗壮的树木静默
身后无人
我一个人走着,走着
忽然想停下来
想找个地方把我看到的景象
告诉给刚长出来的小草
嫩的草啊
它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它柔弱的样子
明显是要去参加一年的争夺大会
它顶着麦克风一样的硬壳
它像受到了谁的挑唆
从地下冒出来
站成讲话的姿势
和摇摆的姿态
我实在是看到它的诟病了
我于心不忍——
它长成五月的狰狞
九月的惨败
我停下来好几次
想和它说说话
可我还是忍住了
因为我看到满园的果树都开花了
白得要命啊
边缘的一棵果树上
稀落落的几朵花
是不是和我一样
看到了爆炸的花束
紧张得都生病了
一个病的不轻的人
又有什么手段
能把黄昏的雨点阻止
      2011/3/11
2
我想离开县城,到省外的地方
像牧羊人离开村子
到达一个大点的草场
我和牧羊人有着相同的阴郁
岩石一样的阴郁
我是孤独的人
我在夜晚把用剩的银两
挂在高空,星星点点的银两
发着惨淡的光芒
它们足够我在大点的地方
朝着家乡的县城仰望
我是怯懦的人
在惨败的雪地上行走
枯寂的草丛顶着成团的雪粒
铁色的树木笼罩着夕光
几只野鸭
在河面上结伴游移
它们和我一样
怀着怯懦的心情
正在离开
栽满苹果树的地方
我离开县城已经很远了
在漳河边行走了一个下午
在铁色的树林里
走出很远
我是不是走错了
走到一个比县城还小的地方
这样一直走下去
是不是会把猎户星也要走光
        2011/3/14
3

我看了一下笔记本的右下角
是3点11分
我没睡着的原因
是我睡不着
6月是不是很歹毒
这个时候
我听到了火车的轰隆声
还有长的汽笛
我还是在春天
麦苗返青的时候
在铁路边看到了空铁轨
我一直以为
县城里的火车离我很远
它总是那么短小
一列绿铁壳
在蠕动
今天夜里我听到了
很长的一列火车
发出哀鸣
麦子快熟了啊
它们在精致的装甲外
握紧了自己的锋芒
我生活了很久的县城
直到今天我才听到
畅快的列车声音
在黑夜撕裂了我的听觉
我在质问自己
为什么从北到南
从南到北的火车
只有今夜
才更像一列火车
    2007/7/5
4
我要栽下一棵悬铃木
栽下一棵山楂树
可我能往哪里栽呢?
“一个人游手好闲,就有
一个人忍饥挨饿”
我闲下来的时候,就想到这句话
就想栽两棵树木——
站在树荫下的人,连蚂蚁都不如
做简单体力活的人
栽树的人
头顶着白花花太阳的人
从楼梯上消失到哪里去了
我一想到自己是爬楼梯的人
就觉得自己无耻
这些在县城里盘旋的琴键
被我用脚踩哑了
做简单体力活的人
我踩在楼梯上
踩着你们留下的一堆肋骨上
食无肉,居无竹的人
你们跪向山野
是不是有一群鸟雀飞出它的身体
鸟雀啄食的谷物
也被我煮烂
你们是不是也要放飞一群鸟雀
从自己的身体里放飞
一群躲在楼影里的鸟雀
让它们飞过我
栽下的悬铃木
和山楂树
    2011/3/15

5
我要一味荆芥
我要一味柴胡
我要一味甘草
我要让植物立竿见影
让自己病倒
我要一味蛇胆
我要一味全蝎
我要一味蜈蚣
我要让动物释放毒液
让自己死于非命
我经常想到不同的死亡方式
经常想到不同的中药
病来如山倒啊
这些山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里呢?
羊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石头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木头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碳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我想一想就忽然明白了
如山的沉疴
并不用为我抱愧啊
我离开山
怎么就没想到
我该死啊
2011/3/15
6

我为什么就看不见了——
夏天的槐树,它串起来的花束
飘零在沟里的渠水上
我看见挖掘机
伸到地下是满的
停在高处却是空的
沟边的槐树
被挖掘机一棵一棵挖掉了
像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
挖净了树木的根
挖净了县城的一片静谧
我为什么就看不见了——
像傍晚的时候看不到田野的庄稼
我看到了农人走开
就像喝完酒的朋友走散
淹没在摊贩的桌凳之间
我看不见一瓣月亮
在房子上晃荡时
墙跟的漏水管发出挲挲的声音
我为什么在黑夜时看见了——
那么多窗户一下全亮了
那么多人挤进来
像我没来得及提上黑暗的裤子
就被所有的人全看见了
像一片蟋蟀
突然停止了弹唱
被轰隆隆的剪草机
一下把草全都剪成寸发那样低和短
我为什么就看不见——
静水深流的小城
我为什么一下就看见——
陌生的庞然大物
2011/6/13
王太文的诗

  几块崖石

站上山巅,不能再走上高
几块崖石,举着我的碎步
身后是刚解脱的纷杂的大地
眼前:天门在风中咣当地开闭
这儿是人间的最寒
是人可能走到的最边沿
几块崖石第一次遇到难题
在想:把我放到哪儿

村庄之书

父亲的眼皮合住看了一半的
村庄之书
躺在五月的麦穗下面
我是他置放在大地上的蜡烛
继续照耀着五月的村庄
和麦穗
我微小而执著
在大风里
我的沉默是罩住烛焰的脆薄的玻璃
它并不减损我怀抱的光芒
                                                
  看见旷野唯一的树

孤零的一株树,兀立旷野
世界宁静的中轴
大地绕着它匀速地旋转

戳入大地的长剑,露着翡翠的缨穗
扬起粗狂或细柔的风
让我知道:地下的剑刃保持着
锋利和光泽

它舒展鲜艳的花朵,是世界的花冠
它光秃在雪野,世界在思想

    奔向自由的舞

欢乐的舞,忧伤的舞

四肢松散,又凝聚着一个节奏
一种力向四面八方投射
颈和腰活动到极限
肘和膝弯曲又疾速舒展
拉满的一张张弓发出锋利的响箭
一秒钟一个轻松的姿态
都在奔向自由
不欢不忧,是另一种禅意
一棵树的枝条的舞,扬着风
从内心向辽阔的空间,抒泻心情

忧伤的自由
欢乐的自由
一棵树舞着,抖落满身的黄叶
一棵树舞着,欣赏满身的绿叶
   沿着铁路

这是天堂的梯子
我是乞讨的孩子,在路上
空空的白纸是空碗
笔是筷子,乞求圣餐
贴着大地的梯子
它靠着峭壁,直指云霞
一个十六七岁的乡姑,散发垢面
迎面走来
她已从天堂返回
塑料袋里装着,捡来的
零星的几只空啤酒瓶
她幸福的表情,让我想哭

   梯子的想法靠着墙

梯子的一半高过墙,指向云朵
梯子靠着墙
梯子的想法靠着墙
我童年时的想法靠着梯子

这想法,墙早知道
我自个儿明白之前,它不会说出
云朵也沉默着,它知道
我的成长靠着这个想法





  一个字引发了堵塞

后面的字不能顺畅地流动
笔尖无力谐调,歇在一边
一个未知的字
主宰了余剩的空白
一张纸页跪在桌面祈祷
它不能安静下来
后面的字挤撞着蹦跳起来
互相纷扰,拥成一团蜂雾
前边已着落的文字
像蛇的前半段身子
焦躁地向后弯曲,回顾
而肇事的那个字,静坐在高高的云中
它还没接到准确的邀请
下来镇住这场不算小的骚乱

   它写着另一种语言

从商场被领回来,被摘掉笔帽
拇指和食指刚要用它写第一个文字时
被来访的敲门声打断
顺着手势随意的一掷
它滚到桌角一摞书的缝隙
由此,被遗忘了

由此,它写着另一种语言
写满了屋里的空气
开合的门窗又把它们带进
天地间的大气里
多年后,被发现时
它激情的墨液已经枯干
神秘的文字已布满星天





成亮的诗

回 去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和奶奶坐在马车上回家
回那个成姓的小山村去
那里有我的根,祖宗的坟
那里有野花、柿子树
土黄狗、肆虐的北风
以及低吟的歌谣
那里有说不上名的青山
说不上名的绿水
有洁净的月亮、星星、太阳
和说不上年岁的老屋
在那里,我将安静
安静地坐下来喝一壶茶
向青禾黄豆、五谷杂粮倾诉心事
和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谈谈今年的收成
和红腮帮的妇女聊聊家常琐事
尽管我现在还在离你一百公里外的城
但我总有一天要回去
把我的骨头埋在熟悉的土里
让我的魂飘在村子的上空






成家山

成家山以前叫成家山
成家山今后还会叫成家山
成家山是我的家乡,我没有在那里出生
但并不能影响他是我的家乡
成家山的大部分人都姓成
成家山的大部分人都不能说上自己的祖先
从何而来
成家山从古至今没有出过什么名人
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
成家山在这个人口需要计划生育的年代
从十年前的三百六十七人锐减至一百二十三人
成家山的家字让我时常想起“老乡、小米、
三婶和花香”
和老宋喝酒的时候我说到我的家乡
他说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人有种归属感
抽时间想去看看这个不错的地方

就像割庄稼似的

回老家去给亲人烧纸
许多人我已经不认识了
上山的时候
大伯指给我看沿路的坟头
告诉我这个是大队支书启盛的
那个是拉二胡财顺的
还有敢先、新竹、有旦……
一路走去
都是那些熟悉的人
他们现在更象邻居
大伯说村里的人
就像割庄稼似的
不知不觉就又割掉了一茬

池 塘

池塘藏在我的记忆里
我已不能再准确地描述出它的模样
只记得她给过我的快乐
都在迅速的逝去
昨夜,在梦中
雨后的池塘水草丰茂
闪着亮光
天空湛蓝明朗
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飞过
落山的夕阳照着回家的牛羊
伸向远方
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
静静地听风吹过山冈
片刻之后,池塘旁的那棵老杏树
叶子突然枯黄,枯枝洒落满地   
池塘里的鱼正在一条一条死亡

    雪

雪,是一些轻柔的事物
有短暂的一生

夜里醒来
雪光照在窗帘上
亮堂堂的
让我以为自己又睡过了头
拉开窗帘
我看到了一个盛大的场面
雪覆盖了一切
梦与现实同样宁静
二十多年前,我也降生在一个雪夜
奶奶连夜从乡下赶来
我却给了她一张熟睡的脸
四年前,当我拼命地赶回老家
也只看到奶奶一张熟睡的脸

     花 开

花说开就开了
在去河南的火车上
我看到了车窗外的花开
粉红粉红的
像一群羞涩的少女
在风中微微抖动

花说开就开了
昨天的报纸报道了
老顶山迎春花盛开的场景
许多游人站在迎春花旁留影
刚刚春游回来的毛毛
也送给我一束野花

花说开就开了
迎春花开的时候清明就要到了
我在想
是去花店给故去的先人们订束鲜花的时候了

吴涛的诗

乡村记忆:童年的胶片

举着,朝向太阳费劲地瞅着
当然,我不知道这种在寒风的夜转动着就可看到电影的
叫:胶片
当然,我怎么也瞅不出昨夜电影中出现的画面
但就是那么痴迷
似乎用了整个山村童年的思考
当然,这也是在迷迷瞪瞪看过第一次电影后
第二天的举动
只记得,那天下午,村子就沸腾了
支着大锅,
香味弥漫着,
支书和有头脸的大人陪着放映员
大声地猜拳,响彻整个村子
发电机浓浓的油味使山村
有了莫名的感觉
我家院门外的大杨树间
年青们爬上爬下
婆娘叽叽喳喳指挥着来来回回小心地撑着那么洁白而神气的幕布
我,作为这块地界的小主人
和仅有的三两个小伙伴争抢着最佳地盘
……直到夜色深浓,鞭炮炸过
我突然被空中陌生的高大的说不出的好看的
女人惊呆
呆到又被一只突然扑过来的大老虎吓得哇哇哭着
六、七岁的我又猛然摸了土坷垃撞进娘的怀抱……
第二天,我蹭在放影箱边想瞅一瞅那只老虎,却灰心地捡了一节胶片
瞅着瞅着,竟成了三十年的梦
山村的阳光真灿烂啊!阳光下,耀眼得再无法清晰回望

  乡村记忆:盲人说唱团

在傍晚
在炊烟升腾时
出现。手搭着肩排开,脚步沉重地
踏起一股尘烟,袅袅在村口。从村口的坡上
往下走,像倾泻……四个、五个,走得跟觅食的蚂蚁一样
艰难,但不涣散
黑色的衣物
幕布般笼罩了村庄的夜色,早了、浓了
……使村庄的场院不再空寂,豆油灯、电石灯摇摇曳曳照亮了
使我看到了他们昂起的脸、垂下的头、翕动的大嘴巴
侧耳的神情
看到了二胡,和上下翻滚的手,一顿一顿的鼓
看见了红红的眼窝……
幽深得,叫童年的我一再低下头
脚搓着黑夜的土地……
在清冽的风中
在村民拥挤的静静的叫好声中
“音乐”,首次以听不懂但比村民说话好听的形式进入乡村、进入我的心底
一丝丝、一缕缕,或该叫“伤感”的情绪也首次冲撞着心灵
懵懵懂懂地我感受了黑夜的降临时刻

   乡村记忆:打麦场

已被岁月的流水冲刷出满目沟壑,皱纹一般
嶙嶙峋峋地,一层细密的白色的土石杂乱着
蒿草掩映了,侵吞了,有着永恒高度的麦秸垛带着神秘的故事
和童年的游戏,和空旷,金光闪闪在了梦里
梦,永远是孩童好奇的眼睛:像一个重大的节日……老老少少
涌在了打麦场,嬉闹,和阳光一样热烈
和拉麦车一样一浪一浪,和麦穗一样饱满
和扬场的队长、父辈们一样恣肆而有力
满场麦粒蹦跳出密密的金色的馨香……
童年的记忆就是麦场边草叶里蹦跳着的绿色的蚂蚱,一闪一闪
童年的梦想就是蹲伏在地头荆棘丛中的幼小的土黄色的兔子能跟我回家……
撞着母亲的怀抱,想哭闹
想知晓母亲们为何统一似的头顶手帕,此刻,不抱孩子而怀抱着麦秆
收割着麦穗
麦穗剥夺了我的母爱的怀抱啊——
打麦场上碌碡转着,碾出一片金黄
我的贫瘠的村庄聚集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打麦场坚硬、平坦、辽阔得那么迷茫
望着,望着,幼小的心灵只怕会跟着碌碡和微微的风旋进去
一下子丢失……
最终,我的哭闹被食堂一碗馨香的麦豆汤灌晕
幸福,在眼前宛如飘扬的麦穰皮懵懵懂懂但一直忽闪着金光悠悠远远……

        乡村记忆:供销社

到供销社的路应该是大半天
偶尔的早上,谁要去,全村都会嚷嚷
像是送出征的英雄
骑车或步行,下午或傍晚,才富人一般地回来
恩赐似的高声叫着东家什么、西家什么地分发着捎来的物什
我觉得,供销社简直是一个货物场
也是一个过年的亲戚,需要穿戴整洁、洗了头脸去走
供销社就使生活有了滋味:粗盐、黑酱、红糖白糖……
供销社也给了温暖和颜色,一团棉花、一块块花布、粗布
缝制成被褥和蓝色、黑色的衣物
供销社的路途也该满是故事
走一趟,谁会让村子中午的饭碗一直举到后晌
说着,说着,嘻嘻哈哈
我也歪着脑袋蹲着,永也听不懂,只是又觉得
供销社多像一个梦境,远了又近了,近了  又远了
直到我开始上学的那年秋天
在城里工作的父亲驮着我迷迷瞪瞪往城里走
父亲给我讲着路边。我终于看到了供销社——
两间土房子
离村子并不遥远。一溜下坡过一个村子,再过一个水库大坝
整条路除了黄土就是枯黄的庄稼
迷迷瞪瞪地我被牵着走进去
我的个头还没柜台高,扒着,满眼花花绿绿地晕
一位穿着好看的售货员,倾着身子给我一块糖
我羞涩而小心地展开,填进嘴里
那种硬硬的甜,是钻心的,一直甜到三十年后……

乡村记忆: 水库

黄色的水汩汩地涌向脚边,从深深的沟峡溢上来
就要浸漫村庄,使我一再惊叫着想跑,又忍不住要看一看这翻滚着的鱼群
涉着水小心地,挪动脚步要逮一条鱼……(梦中,我是否还这样想
想水库的汹涌、辽阔的恐怖,想少年的哥哥跑着穿越沟沟梁梁
在油灯尖上弯曲着钢针,勾钓着我童年的费思
和对水库不尽的猜想。但在梦中,我却萌生要超越哥哥的想法
我觉得他勾引起了我对鱼儿的馋,击破他晃在我眼前鱼儿小如毛毛虫一般
的谎言。)我奋力地朝着一片壮硕扑下……沉溺着,扑腾着奋力逃生,我
是否喊叫出了“救命”……一身冷汗我醒了。傻傻地盯着屋顶,悄悄回味着梦境
想这个干枯的小山村,和大水的关系
想这一片可以长高的淹人的水可就是水库……
直到许久之后的一个夏天,去几里之外走亲戚
被大两岁的哥哥领着穿越一块一块玉米地,走进一个幽深潮湿的沟壑
我终于看见了玉米掩映着的黄黄的水面,听着天籁般的蛙鸣、鸟唱
看着水面上滑翔般跑动的水虫
陌生的凉气袭来,我搂住一株玉米蹲坐着不敢向前……
在怂恿下,我竟用杨树条、钢针、蚯蚓、鸡毛漂勾钓了一条肥美的鲫鱼!
我的心一直兴奋地跳着,在哥哥面前,在我家的院子,在山村
在那个夏天,在八十年代整个童年!
我想唱不会唱,涨红脸小声地说:“看”!我不在乎他们的怀疑,蹦蹦跳跳着说:“水库!”
……又过了多少时光,父亲带我进城里的途中,我看见了——
辽阔的水面,水面上柳叶一般的小船
父亲说:水库。说:有打不尽的鱼
我还悄悄地发现:我去过的经历,就是这水库的一个边角……
几年之后再回村,却看见水库已是一个巨大的土壑,种着油黑油黑的玉米
我顿觉在城里迈向九十年代的这些光阴,是一个丢失,是伤感
阳光下,玉米幽黑如梦,如幽深的水面粼粼的波光……
有鱼!下面肯定有鱼!我的手突然用力指着
  
    回乡书:桥

“这也是桥吗?”
孩子指着荒草掩映的干水渠,歪着脑袋喃喃着
站在祖屋院外,看着寂寥和荒凉
我牵着他,一跨就迈过去。我想告诉他
这就是为老家、为村子排水的沟
这节用木棍、石块、土组成的使东、西路面恢复平坦的窄窄的一段
也叫“桥”
桥上运载了年年月月
迎接过一位又一位能叫全村高兴地吵闹的新娘
也将村里坚强的儿子送到城市,增加着城里的朴实和硬度
也早早地送走了我的父亲和我不愿提及名字的一位位可亲的乡亲
隐隐中他们的身影还在桥上,走着,赶着马车拉粪、收秋,采购了年货
说说笑笑着,可他们却在突然的一股土尘中一路向西、向西……
使乡村几十年单调而道不尽温馨的故事如梦,我的童年如梦
村子里人烟更稀少了……
蹲下来,我还想寻找一下童年水沟的记忆
孩子,你看见了吗?清明时节,枯草遮掩的桥面
点点新绿,绿得撩眼、扎心
是的,这怎会是城市的大桥呢?
但我竟发现了我童年的足印清晰得还没被遮蔽
  
回乡书:烟囱竖起来了

烟囱竖起来了,高高地矗立着
远远地看见
村庄直抵它的几分之几
机器也轰鸣着,地上
地下。寂寥的山村,田野
募地就出现一辆辆挂着
晋A、黑B、云E、川F牌照的
新新旧旧的小汽车,多像儿时记忆中突然出现的狼
带给我一丝惊诧
一辆辆拉了煤炭的巨型车辆,嚎叫着,轮子
碾压进了田地,使地头深深的沟壑蜕皮般翻卷着黑泥皮
回乡的土路不再那么纯净地褐黄
路边干枯的蒿草、荆棘不再那么质朴地褐黄
初冬秸秆站立的田野不再那么大度地褐黄
都黑头花脸地,多像走向村口的提了污黑安全帽的
外地人:安徽人、江苏人、四川人、河南人
那么多人蜂拥一样,在这冬日里
怎么就齐整地来到小得在地图上永也无法查找的我的故乡呢
他们的到来可给这几十人的村庄增添了人气!
闲置的院落、破败的窑洞都住满了人
操着外地口音的女人们三五一群抱着、拽着花花绿绿的孩子
在冬日的暖阳下说着、笑着,看着
我的出现
我也打问着,这愈坑洼的路、愈枯竭的水井,这屋舍坍塌而
门、窗竟身影一般、思想一般挺立着的小学校
和这开采出的煤炭、矗立的烟囱……
这居住已五代人的村落,会不会就要消逝呢
高耸的烟囱会不会载入史册就要成为了取代故乡的标记呢
只是了我祭祖偶尔停顿的地方……
迷迷蒙蒙中,一只、又一只喜鹊,喳喳着
在故乡的头顶
在我的路上
一会儿落下,一会儿纷飞
它黑色眼睛的黄瞳闪闪地耀着我

回乡书:小学校

坍塌啦。三十年后当我站在它跟前
坍塌得只剩下门、窗,挺立着,像一个人、一种思想
在冬日的阳光下,在风中,两间、三间
在这寥寥的村落,真像“大三巴”*
墙上红漆大字“好好学习”还没蚀去
檐下有一个蓬乱的鸟巢,一只蹦跳的鸟
在窗格里进进出出  
我似乎也提着煤油灯在乌黑的大清早走进去了
大声地朗读b、p、m、f
叫叔叔的老师一会儿黑着脸批评三年级的
一会儿叫二年级的写,一会儿叫一年级的我们三个学生读……
教室的墙被煤油灯熏得黑黑的
窑洞的黑板弯弯的
粉笔沫飘荡着雾一样遮着眼
却馨香地刺着鼻……
三十年了,我又绕道走了过去,窑洞坍塌成了沟壑
弥漫着浓重的潮气,幽深得有些晕眩
校舍被平整成了菜地,一棵棵青翠的蔬菜在阳光的夏日那么齐整而充满生机
耀着眼。在微风中,蓬动着,多像跑动的雏鸟
关不住的小鸭子,奔向门口
真怕眼睛一下睁开,它们就飞出去,替我复述,或星星般点亮

乡村片段:谩骂

她又在谩骂着,谩骂的声音跑出她家窑屋
穿过了小科家,穿过长长的水沟、加工坊、小学堂
和两棵枣树、三棵杨树
就到了我家和我童年的耳朵
(直至三十年后的今天)
我就知道了童年两个伙伴之一的小汪正在家
听他娘极富韵味的山东腔又说不清所指的谩骂
这个十几户人家的自然村落
一天三次的谩骂声像炊烟显示着生机
否则,时节就会停顿下来
人口稀少的村子就会灰寂
这个贫困的家庭就会不存在
小汪的童年就会戛然而止
我犹疑的脚步也不会迈动……
当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拉住小汪的手
一个叫“幸福”的词会从她突然停顿的骂转而哑笑的表情
告诉我
并瞬间传给迷茫的小汪,童年的笑语弥漫开这个叫“闫家庄”的村子

过“实会”,想起老马

我驱车竟抵达了你的村庄
一个隐埋在太行山深处悬浮于峡谷的村庄
当矗立沟壑边缘的路标出现“实会”
我的心突地“咯噔”了一下,刹了车似的慢下来
但还是一闪而过
这多像我们的相识,1995年的时光
一身灰黑中山装,蓝色的灰旧的前进帽,走进来
这个办公室,60岁了,瘦高的个子挺立得还像屋外城市春光里的
松柏。你卸任了一乡村中学校长,寻职到此协助十八岁的我
你为什么这么执拗呢,不相信电脑只相信你的笔
不相信媒体的流行词只相信你的记忆
不相信印刷只相信你手下的毛笔字
那年,这所效益惊人的城市流行的职业学校开始飘荡
梦一般发着涩黄的宣传氛围
会标、标语、口号……我为什么这么执拗呢
阻止、批评、甚至说三道四,看你在我年少的面前无语、习惯地“吭吭”
眼睛眨着眨着……这一眨啊,时光竟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了,我一直以为,你的村子叫“石灰”
——怎么有这样的村名呢?我还常常诧异
但这次误行,在太行山盘旋,在四月漫山翠绿,突然出现几株梧桐
那粉嘟嘟的那个红啊
让我感到意外
在美中,突然看到“实会”这个村名
我赶快昂头逡巡着,希望能看到一个高台之上的
执拗地哪怕拄着拐杖瞭望着大山与苍生的熟悉得成为好像的
身影
而眼中只有绿和蜗居的石头屋子
没有一个人影……
老马,我还是在遗忘里想象着你在村子在阳光的屋子的样子
但得来的一个村名的求证
时光啊,跑得几乎看不出忧伤,海市蜃楼的村庄般颤抖着暮春的景色的馨香

赵立宏的诗

抽烟人的打火机坏了

一个抽烟的人
正准备点烟
打火机坏了
他不得不放下
手中的工作
去找另一个抽烟的人
把叼在嘴上的烟点燃
或者是再去
买一个新的打火机
对于一个不抽烟的人
这样的事情
从来就不会发生

2005.3.23

等诗来找我

现在不喜欢
以前那样写诗
像扯蛋一样
牵出一大串词语
我喜欢等诗来找我
如同耶稣所说的
像仆人一样等待
主人回家

她会在任何时间
任何地点来找我
比如  今天早晨
我在厨房炒菜
翻动炒锅时
她就来了
有一次
她竟然在我
爱抚一对乳房时
来找过我

2010.5.2

我从未听到过闹铃响起

如果第二天有事情
睡觉前
我也会在手机上
设置闹钟
可我总是
先于闹钟醒来
然后就把闹铃删除
今天早晨
我又先于闹钟
二十多分钟醒来
想到自己从未
听到过闹铃响起
我决定静静地
躺在床上
等待悦耳的铃声
把我叫醒

2013.11.6

    雪人

雪中
遇见一个行人
看样子他比我
在雪中走了更远的路
他的肩膀上
头发上
都是厚厚的积雪
甚至在眉毛上
也挂着刚刚飘落的雪花
一个雪人
遇见了另一个雪人
我们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只是用冰冷的眼神
打了个招呼
又各自消失在
一场大雪中

一架飞机正在降落

在通往机场的路上
车里有人
在讲一个
关于钓鱼的笑话
笑话讲完
大家如期而笑
此刻
天空中
有一架飞机
飞抵机场
巨大的轰鸣声
由远而近
严肃  绝对
如权力
应该让飞机
安全地降落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

  偶遇14行

在郑州
方特欢乐世界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我清晰地
记住了一张
女孩子的脸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
如果我和她
能再一次相遇
我相信
我一眼就能认出她
然后
拉着她的手
轻轻地哭泣
空椅子

一个人
带着一把他自己
精心制作的椅子
来到海边
他把椅子
放在海边的礁石上
离去
这把空椅子
是个声明
如一个国家
外交部的新闻发言人

黑骏马的诗
为路所累
国道,省道,县乡道,乡村小道
跨境公路,高速公路,等级公路,次等级公路
宽敞的路,笔直的路,平坦的路,舒缓的路

碧波荡漾的路,山峦起伏的路
泥泞不堪的路,尘土飞扬的路
车辆拥挤的路,开膛破肚的路

雨水冲刷的路,冰雪覆盖的路,浓雾紧锁的路
躺在平原的路,缠在山间的路,挂在峭壁的路

通畅的路,拥堵的路,长梗阻的路
曲里拐弯的盘山公路,仅容一人通行的羊肠小路
明亮的路,阴暗的路,车匪路霸出没的路

大路,小路,长路,短路
微子镇的路,小辽河的路
路与路相通,路与路衔接
那么多的路,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
它们,多多少少与我的职业有关

每天行走在路上,日复一日,值勤巡逻
偶尔趁人不备写首诗,唱支歌,自我作乐
不小心累倒了,也要嘱咐儿子把我葬在路边
静观路面上那些风云变幻,世事沧桑

爱情一百

假如有一天你我老了
伤心地离开斑驳的码头
这一刻,我会准时回到
初恋的山岗,衰败的草房
山上没有了草,房子不见了窗

这就好,这就很好
一切又成当初的老样
草本来就是我们移植的
窗户由我们亲手安装
何足挂齿.在这里
我们不停劳作.栖息.下种.拔苗
偶尔趁休息间隙,谈清说爱
打发春秋,引渡冬夏
在繁忙的生命里
重复着同一件事情
儿女们长大后也小鸟一样
飞了.而我们收获的是

一百个爱情,爱情一百
一百个爱情也是唯一
我们真的老了,头发花白
牙齿脱落,神智慢慢接近一株植物
这是多么完美无缺
你挽着我,我搀着你
一步步走向我们
早已精心设计好的
新家

爱的箴言

我的这封信正待寄出
丹,来信了,告诉我
择一个佳日,前往教堂
和一位不似真爱的粗糙男人
举行婚礼仪式。反复强调
这是绝对的事实,千真万确
我的这封信,不半情书
搁浅在一个叫无言的港湾

爱情往往就是这样,同时爱风个女人
可以,但能够结婚的只有一个
我由不得点上烟
脱口而出:筱 我的爱
比以往更加动情地
狂呼筱的名字,一封信
洋洋洒洒  致筱
筱筱去年一样的口气叫我:哥
我一直等你,可惜,那个字
一个讨厌的男士先你说出无数

我原路折回,唱着迟到的恋歌
但是,这没什么。
真正的爱情往往都是
一错再错,一位
比丹 筱更真更纯的
女孩,在更深更远的爱里
刻骨铭心地 深恋着我

把姜皇小米扬出太行
                        
羊神山的风  它那都管吹
不局限于成片的作物
也不拘谨于沟边的白杨
成群结对地摆在山上

看起来好像顺理成章
不懂信号  却始终保持礼让
一会在合室  东山停停
一会在玉庄  姜庄晃晃

它劲大 经常进行自我调整
在笔架山稍一提速
顺沟就窜上羊神山顶
一路欢笑  一路顺畅

调皮的风  乱惹事端
让那些害羞的谷物
一会儿淡绿  一会儿青黄
一不小心给结出了姜皇

成片的姜皇小米  成堆地长
迎风肃立  列队成行
一片比一片茂盛
一棵比一棵茁壮

好事情多是喊出来的
闲了,就多念叨几句吧
姜皇   姜皇
不经意中会整出些名堂

今夜,我要推心置腹
和它谈谈
不是羊神山的风使然
姜皇小米才如此醇香

我还要告诉乡亲们
用木锨扬谷糠时
要低些,低些,再低些,风大
小心把姜皇小米扬出太行

长治下雪了
这几天,长治下雪了
再不下我就得领儿子去东北看雪了
没下雪地方的朋友来长治看雪吧

这可是近年少有的大雪
下这么大的雪,看来老天真的是发狠了
老顶山,够高了吧,雪爬上去了
大峡谷,够深了吧,雪糊严实了
上党盆地,够大了吧,雪盛的满满

路被迫封了,车像喝醉了就东倒西歪
往河北方向的车在山底坡前喘着粗气
往河南方向的车在冯村坡畏畏缩缩
山东来的车在微子镇坡前累爬下了
领导去太原开会被堵半道,回不来了
会议精神只好靠手机进行传达

销售防滑链的供应商卖脱销了
路边店的饭菜质量开始出现偷工减料现象
有些人简直乐坏了,可有人扛不住了
到处是堵塞,到处是求援,到处是事故
该用的办法用尽了,该想的点子想绝了
手推背顶肩抗,一切束手无策

等吧,再等等吧,
等等地温稍稍上升,老天给个好脸
那些所谓的愁和苦都会烟消云散
收紧的心也会稍稍得以放松放松

冬走青草洼

现在,我该怎样用语言讲述
这样一个村庄
先前,有人告诉我
车过平顺石城,往右一拐
就是青草洼了

青草洼,一个不慎散落在
太行水乡附近的村庄
集体户口上填充的一百多号人
平时,只有五六十人在此
居住,劳作。看起来
它明显较以前消瘦了许多

青草洼,听起来似乎很诗意的名字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
远山除了几片白白的积雪
看不到有一丝青青的地方
一根发绿的草

通往青草洼的路一律蜿蜒曲折
就这还是硬从石头山上挤出来的
青草洼的路,左边是石头墙
右边是石头沟。拐个弯后
右边是石头墙,左又边成了石头沟
上坡得用点劲儿,下坡却须多留神

星星点点的庄户人家
这家到那家的小路,是
石头铺的。一摞摞的台阶是
石头砌的。一块块狭长的地岸边是
石头垒的。一间间的土坯房是
石头搭的。房前的门墩石是
石头凿的。方圆几百里的山一律
石头堆的。愣头青一样张望

反正,在青草洼
石头多了,不怕浪费,也不稀罕
村边的水路直接石头垫底
说话的声音硬梆梆的,连红旗渠的水
都懒得叫唤,靠石头摩擦钢钢发响

我还听说了一句,在青草洼
地里的庄稼,长得石头一样硬朗
青草洼的爱情,也一样
石头碰石头般
实打实    茁壮

同学聚会

老同学了
二十多年不常见面
都提议,聚聚吧,再不聚
眼角鱼尾纹就要糊严

叙旧的话题,只字不提数理化
多是谁谁升官谁谁发财
谁谁已是第三次结婚
有的顺耳有的听着快要吐了

唯独落榜回村养猪的王松
靠在墙角快要睡了
许是腥味太重的缘故
像一堆陈年的臭狗屎
谁都不去问一声
       意外

与往年有所不同的是
今年清明
我是坐农村公交回老家的
发生这一变化的前提
是有了通村水泥路的结果
通路剪彩的那天
我带头给村里捐了些钱物
车在盘山公路穿行的空挡
我看到一摞摞的梯田旁
桃花  杏花   梨花
争相恐后 怒出了笑脸
看来秋天果实已经丰收在望
在车上老乡还告诉我
刘毛孩家的二蛋
靠在石膏矿当炮工的差事
钱一年年殷实了
一向清高本分的韩二妞
守寡多年后有了低头的倾向
答应下嫁给憨货二蛋
这样一来
没有生育能力的憨二蛋
还要喜上加喜
会旁门左道地收获一个儿子

周晋凯的诗

深秋

树叶酝酿着飘零,
你酝酿着秋天的存贮和冬日的佳肴。
更替的季节
在你眼里只不过是匆忙的过往,
你没有幽怨也无意拒绝。
你爱三月萌发五月花开,
你爱七月流火八月硕果。
虽然大雁已南归,
虽然凉意已缠身,
深秋的萧条仅在救世的哲人心里,
你有精雕细刻的小情怀。
深秋就深秋,
凉意就凉意,
即将来临的寒冬也不过是你酿制的
一坛美酒的香醇。
                  
2013、10、24
山坡之上

山坡之上,
成群的蝴蝶环绕着你的气息,
你的歌声
已经开成星星一般的小黄花。
我无缘领略
你飘过山坡时华丽的风采,
山坡之上,
我散淡的姿势,
却适合放牧洁白的羊群和我辽阔的遐思。
所以蓝天依然蔚蓝,
轻风依然轻柔;
所以,你有你
始终坚守的飘逸与神秘,
我有我
一生追求的清晰与幸福。

                2013、11、10
    修复

允许弯曲和坎坷,
也允许在陌生的河流上
搭建桥梁。
毕竟从这里到那里
时光已远;
毕竟在多年之间已有不可预计的侵蚀,
挖掘和填堵。
思念在心里,
也无所谓曲与直;
脚步在心里,
也无所谓远与近。
只是我茅草一般简朴的生活,
存储着森林一般的繁复;
只是我多年以来与人和睦相处,
现在要学会
与内心保持一致。


                 2013、9、26
     说

不说尘世,
尘世从来就是风霜雨雪,
春华秋实;
不说我,
一个草木之人,
没有大慈,
悲不过是融入大海的一滴冷雨;
没有大爱,
喜不过是山林中的一声鸟鸣。
闪耀在众生之间人性的光芒,
延续着天高地远、四季更迭,
我不得不说;
隐藏在血缘之间神秘的链接,
让我坚持赏读
草叶上一粒闪亮的露珠,
黑暗中一缕拂面而过的暖风,
我不得不说。

                 2013、10、7

年轻的风

年轻的风不再诉说什么,
她们已定格、淡远,
成为一幅轻彩淡墨的写意画,
悬挂在了心里。
这不是时光无情,
剪去了丰富而生动的枝节,
实在是因为岁月有太多的留痕,
而记忆有限。
我不抱怨什么,
甚至要感谢造物主善意的安排。
曾经的欢愉,
留一点温暖就足够回味;
曾经的创伤,
留一点疤痕就足够抚摸;
当我渐渐老去,
过眼的风景简略为几笔勾画,
就足够安抚卑微的心灵。

                  2013、10、10


桃花伴着流水远去了,
你不是桃花更非流水。
你的道路弯曲但坚实,
还有两边看不够的风景。
虽然只是柴米油盐一般的杂草矮树,
不辽阔的原野和黄土沟壑,
但这已足够让你的生活丰满,
让你的情感得到淋漓尽致的绽放。
要说大海,
大海自然有大海的波澜壮阔,
要说高山,
高山自然有高山的奇绝与巍峨。
你行走在黄土高原,
你挤身在黄土高原上这一座小镇,
你有你的遥远,
你有尘世之人所有的小情怀。
你为开在路边的一朵小花柔了心肠,
你也为碰落草尖上一滴露珠
祈求安慰。

                  2013、10、25

张红兵的诗

手的哭泣

借着醉意,我给诗友们读一首叙利亚诗人尼扎尔卡巴尼的诗
悲伤是其次,主要是巧妙和有趣,既现实又浪漫
你看诗人,他要为儿子上一堂绘画课
他将小鸟画成了监狱,理由是,他忘记了小鸟的模样
他将麦秸画成了枪,理由是,这是个连麦秸都需要武装的时代
你看他想象有多丰富,他说,阿拉伯语诗是写字的手哭出的一滴眼泪
直到最后,他要用“身体沉重,泣不成声”代替画一个家园
这一回,泪水来自眼睛,但给我的感觉,诗人天真得像个孩子
然而再天真的孩子也要死去,十四年之后,连环的爆炸炸碎了我的梦
爆炸声来自诗人的家乡大马士革,距离遥远,但心有灵犀
我想,诗人如果活着,还会写一首诗,这时他的儿子也老了
他会写,阿拉伯语诗是写字的手哭出的一滴血

她不是我的母亲

她的年龄和我的母亲相仿但不是我的母亲
她的身形和我的母亲相仿但不是我的母亲
现在,我们虽然同乘一辆高级小轿车但她依旧不是我的母亲
她说她已游走了除美洲以外的大多数国家她就更加不是我的母亲
她说她来来去去经常坐飞机我就忽然想到了我坐汽车都要晕到半死的母亲
她说这车速太慢了我是不是也要随着她的愿望腾空而去把我的母亲抛弃   

乌   鸦

妻子说乌鸦是败家子但我梦见了乌鸦
我分明面朝着一堵墙但我梦见了乌鸦
窗户在梦里洞开,让我看见了窗外的乌鸦     
乌鸦站在一棵枯树上,枯树的颜色比乌鸦还要黑
我想不明白,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我为什么还要梦见乌鸦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我的梦穿透了那堵厚厚的墙

播种者
——兼题米勒油画《播种者》
袋子里的种子还有那么多
没有播种的土地还有那么多
更为关键的是太阳已经落山
这戏剧化的冲突
让一个并不会飞的农夫要试着飞起来
科学研究表明,人类要想飞
必须满足四个条件:
第一,下肢要足够小
第二,上肢要变为翅膀
第三,脚上只能有四趾
第四,嘴巴必须是尖的
这分明就是要变成一只鸟
农民的身后真的有一群鸟
但它们不是在播种,而是在归巢
昨天我在郊外看到农民在播种
它们慢腾腾的样子
连我一个过路的也替他们着急
完全不像画上画的那样

低   头            

游泳教练嗓门大
好像他教学的唯一方法就是喊“低头”
他只是让泳池里他的学员低头
但是他的大嗓门让那些会游泳的人也听到了
甚至让坐在看台上旁观的我也听到了

游泳教练嗓门大
游泳教练的大嗓门仿佛是为全世界的耳朵所生
你看,一个只是陪孩子学游泳的人,他听着听着
居然也慢慢把头低了下来

末日之诗

我喜欢将米沃什诗歌朗诵的光盘装进汽车音响
边赶路边听他的《世界末日之歌》
像听一个神话。立体声浑厚
仿佛接收来自天外的声音
恕我迟钝,糊里糊涂活到了最后一日
许多人早已开始倒计时
许多人早就在在打造新的诺亚方舟

海伦凯勒说,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瞎子凯勒的梦比我幸福和奢华
我永远失去了做梦的机会
最后一日,神已一切就绪
我得闻鸡即起,甚至秉烛夜游,通宵达旦
看一夜星星,看小麻雀在门前的山楂树上追逐嬉戏
冬日里,无西红柿秧可供捆绑
整理一下菜园,留给下一个轮回的人们
周广学的诗
幽径与浓荫(组诗)

你宽阔的额头亮在高处

你宽阔的额头亮在高处
可是没有人洞悉我们婚姻的秘密
你思想的美髯一茬茬地生长
也不被人特别留意

唯有我享受着其中醇厚的甘甜
当然爱是一颗内核
可是它被风吹透雨淋湿怎么办
它长出可怕的牙齿怎么办
二十年的时间
我们不断地打磨它修葺它
我不能不称赞你是理性的典范

你以金属的刚韧纠正我的任性
又让自己的过失毅然回过头来
消融在敦厚的天性中

我们的房间
拖布清洁着地板
每当矛盾沉入寂静
我们总能从这日常的劳作中
听出朴素而曼妙的音乐

这样的情形越叠越厚了:
我擦干眼泪回到你的怀抱中
以至于幸福能够将细密的根须
牢牢地扎在里面

    琴

这个世界有巨大的痛感
它落在我身上时
尽管经过了它翅膀的一再收敛
已经十分文气十分小心
仍然拨动了我的细丝弱弦

我的音乐其实就是我疼痛的颤栗
——杨柳林呼啸广阔的风声
打谷场射出尖锐的响箭——
这是疾病,也是对抗
低回处称之为愁怀缱绻

   我生为零

我生为零
零即核心,或外延

零即万物——

它们太阳后太阴
它们东与西,南又北

透过万物,我看见了死亡

我看见死亡对一切的成长叹息:
零——

而零在大地之上虚怀若谷
并且激励万物

建筑如此精美

建筑如此精美
与艺术为伴

多彩多姿的屋宇
各式各样的雕花
我轻手轻脚地步入
小声地赞叹

显出了我的粗陋
我本是来自田园

连栏杆也是妩媚的
连走廊也华丽无比
哦,它们自缝隙间
漏掉了田园

田园啊田园
你那黑色的斑点
与土块为伍
与柴草为友



美女在深处

你并没有僵化成一个词
你并不是苍白的干瘪的
而词语,只是一种屏障

所幸乐于追问的人
打破屏障,进入深处

正因为他的渠道违背了流行
才为我们亮出耀眼的奥秘:
灵感  激情  想象
美女原来你是——

慈父

往往是中午时分,我正呆在宿舍
突然看见父亲推门进来
这是我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间的珍贵时光
父亲骑着他那辆老式的加重自行车
从农村的家到市里或县城
一趟一趟反反复复地看我

那时我们家发生的最大变化
就是我和妹妹弟弟们一个一个离开了家
父亲今天看这个明天望那个
自行车给了他苦和累也当了他的脚
而过去,自行车是他的手
将我们温暖地托举着
他在横梁上装上木制的儿童专座
还看好结结实实的后衣架
他带着我们看戏,走亲戚,参加各种考试

……当我的青春在城市里繁复
父亲一次次坐在我单人床的床沿上
他话不多,表情深沉凝重
并且坐不了太久
他还要到外面捎带办些其他事情
要尽量赶在天黑前返回家中

我那时很任性,如果正遇生活中有烦恼
就对着父亲发一顿牢骚
父亲默默地听着,有时和颜悦色安慰我
可是他走后更加牵挂我
因为不几日他的信件就跟着来了


陈小素的诗

    徘徊之年
我愿意是窑庄上楸树林里的一棵
在那面向阳的坡地上
枝叶刚好够着云朵
粗糙的树皮上刻满虚妄的美学

让那两只鸟还在枝桠上安家
唱摇篮曲
让它灰色的羽毛 和草结的庐舍
在风中轻轻摇晃
……

仿佛我们就要在时间里停顿
命运也要像原初一样
在谬误里停下来

那一年
你在窑庄上徘徊  来寻觅我的童年
俯下来的温润吻一样遍及窑庄的
每一根草木
而家园颓败  一个人的前世
和温暖过我们的爱情一样  已成浮萍
一如行将破碎的生活
只有一棵树尚记得漫长青春里的孤独
只有两只鸟还拥有卑微的理想

那个上午  当你的手抚过斑驳的树干
窑庄上细雨霏霏
清凉的水滴顺着我们的额头和眼眸
缓缓流下

  不遇之诗

你所看到的窑庄已被蚕食殆尽
那些不被驯服的蛮荒
日日都像在索命
只有我们缓慢、柔软
再大的慈悲也抵挡不了它们的疯狂

那些深夜里降临的雨水
剥蚀灰色的屋顶、破损的墙壁
也剥蚀我们心脏的包膜
你所看到的窑庄已盛不下人世的温暖
傍晚时分  只有落日盛大  草木繁茂
野青茅头顶白冠   楸树花簌簌落下
自然里叛逆的一种也有着悲壮之美

而你未遇的人流离失所
她在红墙琉璃下藏身  却终日里心绪难平
梦想着有一天绝尘而去  在窑庄上结草为庐
在树皮上写诗  在泉水里沐浴
累了 就像一只蜥蜴  睡在门前的石头上……

——  多少年了  我们妄想过的锦绣
就像一块补丁
在我们日益起伏的胸口上

    旧邻

一段老墙的下面。风中的锋芒
先于时光让她成为雕塑
她的头上飞舞着雪线  脸上横着沟壑
在阳光下侧身  弯成虾状。
那曾经抱过我的手 缺口的牙齿
都已不能替她说出眼里的惊愕
而身后的老房子在风中微微颤栗
和她一样就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而我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姓和小名
声音恍惚  不值得信任……

      篱上花

先是篱笆 一道春天里的屏障
比我更懂得坚守和拒绝
让篱内的香总不同于篱外的

然后才是这些善于攀援的植物
它们把呼吸给了天空 把锋芒给了果实
把爱给了一只蜂的雄针
蔓延过夏天
再把火焰般的热烈给了我

这一点都不同于伺弄它们的这个女人
季节更迭 把孤寂给了夜半
把余生给了弯曲 和俯仰之间
那巨大的反差

当风吹起 它们蝶一般的轻盈
越过她弓起的脊背
让窑庄从繁华到废墟都美得不可名状

    落日西沉

落日西沉。 余辉染红了
大半个天空和平原……
慢下来!风中穿越的手指
被殖民的身体
生活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盘散沙
我梦想的不过是一座沙砌的城堡
时间正剥去它们肉体的光辉
成为铁 成为一块生锈的金属
我深谙从生到死的匆忙
却还不够觉醒这麻木和腐蚀
我先是热衷于未知
然后在熟知中隐退
我热爱过的草木和吟唱
像一封旧情书 被我遗弃
现在又将把我唤醒
慢下来!一行雁正自北向南
划过云端的啾鸣宛如惜别
一头牛长声地“哞——哞——”着
在无边的原野上 仰头看过雁群
低头又把眸子朝向我
目光平和而深邃  它年老的皮毛
因为沐浴着余辉而变得年轻……
慢下来!爱已让我所剩无多
那柔软的部分徘徊在诗歌的边缘
在这个黄昏 被两个极致的动词击中
愕然  久久地停顿  
秋临的诗

桔梗

在绝望的秋天遇见你  看来是必须的
你站在树底下,凉凉的阳光和风正穿过稀疏的枝叶
满地光影晃来晃去
你是其中一动不动的部分。也不是
因为这个。那是个必须的角度
你看见我微微晃动着身体
正在努力
把自己合二为一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那天的夕阳
也是必须的。安静而柔和的光线里
我借用你的耳朵听到自己陌生的话语
“花朵是花朵的部分,根是根的问题
在一和二之间,紫色所能改变的
只是深和浅。我不能深陷一端
而把另一端空空翘起”

也……不全是因为这些
在这之前,我有无法解释的一瞥
那是一种茫然和另一种茫然
毫无准备然而又十分必要的
一次撞击


芦苇

被风吹散的苇絮,是我握不住的
碎。清脆而冰凉的声响
整个冬天在这声响中战栗着

往事也如苇絮,是记忆躲闪不及的
爆炸。它里面的黑火药
有着我陌生而惊异的发酵

要忍住这持续的脆响
这纷纷散落的碎片
它们依然洁白,是化不开的雪
因为不忍伤害
终究陨于苍茫



全部的水珠要一夜成霜
要极致的寒冷
在我的命里冶炼出爱的银饰
这样,我才会有一颗勇敢的心只身赴约
像一个朝圣者
无边无际地走,走在爱你的路上
亲爱,我是你风尘仆仆的秋天
你就是我一尘不染的红妆

要如何燃烧才能提炼出血液里的黄金
要如何精湛的技艺
才能在黄金最柔软的部分镂刻蝴蝶
仅一夜之间,一百万只蝴蝶扑向你的枝头
纤足翩翩,羽衣霓裳
亲爱,你是我傲岸而火热的红枫
我就是你无边无际的静场


风信子

欲言又止。每一次试图说出的话
都被自身的蓝吸住
这相当于  一个人把整瓶的酒
分置于大大小小的酒杯
又一次次把酒倒回酒瓶

芬芳弥散的春天
清晨  久违的风
忽然撞响门扉,撞响
缀满身体的蓝铃铛

我想说这久违的声响
零零碎碎的慌乱
正面碰响反面,里面碰响外面
我想说,只有风才能碰响风信子
只有你魔术师的手指才能碰响她蓝色的消音器
酒碰响玻璃,红碰响蓝


仙履兰

接受馈赠的人,因为心灵的默契
而亮起手中的灯笼
在空中,只有她看清那里有一小段旋转的阶梯
上面是群星照耀的花园
下面是深邃的人间,弥漫着灯火、炊烟
无尽的悲欢与歌哭

只有你看见她赤足行走
穿过重重的门和塔,越过子夜的钟楼
像一个盲人,摇摆着通过一条悬索
她就要踏上那条阶梯
就要推开一扇极致的窄门

她是摆渡者,将在两岸往返
交换瓷器、黄金、语言
交换农艺、冶炼与纺织技术
因为默契,只有你看清她在黑暗中的行走
赤足,摇摆,悬停。现在,
作为一种心安理得的抵达,在空中
等量取走属于她的空


雪绒花

在文字的岩石间踉跄,我执意
想在这首诗里和你相见。
因为,你存在,一直都在
有时专为我吹来一阵爽冽的风
有时在夜空,为我打开世上最高的天窗。

这一切与雪有关,与岩石的隆起有关
与雪覆盖岩石之后的新景象有关
荒凉就此诞生。雪,纷纷飘落
低处的消融,高处的滑落
在更高的地方,雪才能抱紧雪
才能像新生的皮肤
长在岩石上。

在雪峰,你戴着世上最小的王冠
为涌至脚下的岩石和雪主持加持仪式
穿越不可描述的荒凉
我用你的名字,探测内心的雪山
不可救药的隆起和沉降

张佳惠的诗

失语时代的抒情
      
之162 秋深了

秋深了
我们缩进更深的壳里

浓雾和阴霾正在逼近
我觉得冷 但没有言语

窗外 落叶簌簌起舞
瞬间已是满地缤纷

我旁观这场集体自杀
听不到哪怕一声叹息

圣洁的都已走了
卑怯的留了下来

大家一起靠假唱过活
有的 要依靠吸毒止痛

      2013.11.2

之168 颂辞

这才是我的祖国
这本该是我的祖国
这只能是我的祖国
这便是我的祖国

没有黑白 只有混沌
没有透明 只有朦胧
没有蓝天 只有乌云
没有晴空 只有梦境

人们拥挤在黑暗中
彳亍 彷徨 徘徊 迷茫
没有方向  没有信任
彼此躲闪  又本能靠近

传说中那尊古老的神
就像这无处不在的雾霾
正引领着这悲哀的羊群
一步步
向一个未知的地方迈进
据说那里悬挂着一个
名叫祖国的梦
   
     2013.12.23

之170  公知

你必须承认
他最初的呐喊
一定发自内心
就像他最后的屈服
也发自内心一样

而每一个灵魂都携带了
欲望和恐惧
它们就像身体里的刺
让你疼痛
却无法拔出

因此 请不要说洁净
我们不配亵渎
这神圣的词汇
在我们身上
只有罪恶 和更罪恶
只有软弱 和更软弱
我们只能无限接近神
而我们本身不是神
这便是限 是业障
是罪 也是神对人的成全

所以  原谅我
爱上了真理以外的东西
比如金钱 女人和酒
可是这些
和你们有什么差别吗

可曼德拉说:
“不要变成你所反对的人”
歌词里说:
“爱情不是你想卖
想买就能卖”

可又是谁授予你们
绑架我的权力
如果这顶荆棘花冠象征荣耀
为何你们从不佩戴
也许每一条路 都是不归路
而你们需要的
便是一个够酷的脸谱
以对抗一尊不倒的泥塑

        2013.12.29

之171  王的恩惠

我必先使他体验困厄
再为他挤出丁点吃食
我必先使他习惯绑缚
再为他松开一根绳索
我必先使他慑于恐惧
再在他面前擦干血迹
我必先使他囿于黑暗
再为他打开囚室的门

此刻
一个叫布莱希特的人
正在用一则故事告诉人们:
如果鲨鱼是人类
它也将建立自己的文明
因为
高兴的小鱼
比沮丧的好吃

     2013.12.31

之174  这些年

当你历经构陷 栽赃 碾压与叛变
阅尽人间各色脸谱与变脸游戏
你又怎么会真的在乎
又一个被妖魔化的脸谱
那不过是另一个
被人涂了几笔油彩的你

一场大火
以它妖娆的姿态启示你:
一切爱恨
终成枯骨

更深重的灾难只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你必须隐忍所有
像那些早已习惯缄默的
羊群  一步步
丈量你与一座屠场的长度

      2014.1.6

之175  这个时代的诗人们

有的主动 有的被迫
他们弯腰 屈膝 看颜色
小心翼翼地兜售
大张旗鼓地叫卖着
产自流水线上的
成批量的垃圾 迷药
自慰器 精神鸦片
只为换来口粮 奶粉
水电费 房租 和尿布

而那些真正用心血锻打的
灵魂的黄金被束之高阁
不但羞于示人
还要小心提防着
万莫成为这个时代的罪证

也有少数人视之为荣耀
而更多的则惧于痛和冷
还有被隔绝的孤独
因此我们只能甘愿被石化
如同一具僵尸
或早已死去的文字
没了灵魂 也就没了牵挂
据说有人把这 叫做洒脱

      2014.2.28





◎青春期


桃花飘零 扬花吐蕊
人间四月 处处是芳菲和汹涌
她蹲在春天的墙角下哭


她的体内蓄着湖泊  蓄着一条江
但还没有女性的温情
还不懂得那将不断沉沦的深渊
就要在她的身体上耸起高高的忧愁
和不眠的甜蜜 与绝望


她还不知道就将与无误的生活决裂
在不断滋生的邪念里
向着这懵懂的人世
生长、敞开一个女人的内景
将如一只硕大的容器  接纳和消融
命运给予的羞辱、恩惠、与原罪


她还不知道这只是初始
而更大的碎裂将像一生那样漫长
那个早晨 她只是任由这不安之水
流经过耻骨逃出体外
羞怯 而惊恐地哭 ———


大到风雨骤  小到细无声




流年

那一年  秋雨敲窗
在一间土胚房子里  她和他
偎着一只炉子取暖
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唇角  说:
“下雨了……”
“下雨了……”
她撕扯着一条从豆角上撕下的筋蔓

第二年 风送飞雪
她的口袋里揣着一封迟来的书信
雨滴凝成的冰粒
被风干的青春
在纸上  都是昨日黄花
惟有诀别找不到地址

十年后  铁轨上的一列慢车
他和她在人群里
他们用十年的时间只间隔了一米
在拥挤推送的波浪里
他看着她的眼
一丝迷茫的灰  曾经轻盈的羞涩
浸润在被生活放大的瞳孔
她看着他的中年  臃肿  凌乱
和飞逝的时光一样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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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4-3-26 17:05 | 只看该作者
拜读!学习!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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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4-3-27 15:51 | 只看该作者
从创作方向看,坚持贴近时代、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民众,有着鲜明的创作重点和严格的审美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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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4-3-27 22:49 | 只看该作者
贴近时代、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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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4-3-28 13:25 | 只看该作者
欢迎长治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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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4-3-28 13:25 | 只看该作者
有空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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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4-4-11 10:38 | 只看该作者
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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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4-5-9 10:16 | 只看该作者
http://www.zgsglp.com/thread-269094-1-1.html

诗友你好,敬请阅读我的新贴,请积极跟帖参与讨论!此事比较重要,你的意见将有可能改变事情的走向和结果!感谢你的光临!

http://www.zgsglp.com/thread-268518-13-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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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4-5-10 21:43 | 只看该作者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8&fromuid=27444

恳请参加这一次“21世纪中国现代诗群流派群组”评选的各流派、各群组掌门人踊跃跟帖,自报家门:您究竟是属于"诗歌流派"呢?还是属于"诗歌群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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