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诗歌组诗精选】四颗美人心

四月雪

转自《金川诗歌全集》

四月雪

四颗美人心【组诗】

一、西子

取下古老的风，一束波动的发丝
一束睡意朦胧的芳香走出来
哦，天空抛下懒散的晨光睡衣
披在你身上。你好象要出远门的样子
金色的溪流跟随你，从发端延伸
从胸际打开无数难以聚拢的轻丝，飘渺
胸前雪白的旋晕，我看到了什么
一切语言都无法成功描述的失落里
透过轻丝的无效遮蔽
小巧玲珑如两座古老雪山的静谧里
你的微笑像金鸽子飞过来

村庄还在，此时却消失如江南薄雾
为你让开路。水一样的目光
全部锁闭在密林的第三层湿润
小径被风的笔管捻平
向你打开意想光滑的思绪
古朴的石缝闪出初春柔润的灵锐
小草匍匐着，灌木回避了莽撞的指尖
他们翠绿的腰干因喜悦战栗
目光里沁满晶莹而充裕的表示
太幸运也意味着享有太沉重的幸福
他们的视线只好低垂，与地面更接近
让泪珠轻轻落下，而不至于
发出敲动大地的声音
使你的脚趾发麻

四月雪

大地在为你密谋什么
历史在等候什么样的风流韵事做点缀
一切你都不知道。也不在意
我曾经是那枝小草大胆地咬你的小脚趾
那坚韧的牙齿刺穿你处子的盾牌
我知道了你心的甜味，那瞬间
你的额头现出沉郁的湖水
我全部真切地复制下来，向身后
向隐身的村庄隐身的历史与隐身的未来
发布。首先接到这信息的鱼群
纷纷下沉。她们既害怕因嫉妒自焚
也害怕你的光华灼伤唯一的眼睛
而我却有三双眼睛望着你
目送你走进历史，现实与未来的不朽

四月雪

你没有听到身后的哭泣
泪珠都倾泻在晨光抟起的杯子里
你的心被喜悦的春光占据
遗弃身后的苍凉与凄迷
悄悄地包裹了浮现大地的村庄与江岸
你走了，这里就应该是小于悲伤的
黯然失色。就应该回到被你占用过的平静
等待空虚的目光里填入你带走的未来
也猜想一天天他们怎样吃掉你的现实
你的笑语都带走了，这里
村庄，亲人，我，未来的影子，现实的种子
只有向浮现溪水的鱼群倾诉思恋
而鱼儿都一个个低头不语

四月雪

村庄太小，只能以谦卑的目光仰望
以吸食你胸前飘落的想象为满足
只有晨光恒久的耐心支配你
城邦也太小，像只不会蜕皮的甲壳虫
一旦被你的脚趾踩痛
顷刻便僵硬不动直至被你的指力捻灭
君主像只可怜的蚂蚁
竟然敢于面向天空翘起臭名昭著的屁股
竟然敢于吮吸你的乳头
毒液在顷刻覆盖了他种种丑态
权势被蔑视，威风像落叶匍匐在地
臣服的指令却从不由你发布
你的心由我保管，像这大地一样坚固
像春天般起伏
跨着季节那样的宽幅韵律，声名远播
目光短浅的传说，所能渲染的
也仅仅是一个肉体的影子
而摇头摆尾的历史卷帙
也只好做个不知所措的好色鬼
流趟些有害无益的涎水而已

四月雪

二、貂禅

取下月牙末端那滴毒素
乌云便自觉地掩盖住半怜半羞的脸颊
能听到厚厚的月色次第消融
能听到那支箭的怒喘渐渐沉淀
你的手中光华一闪
锋芒便坚定地固定在你的胸口间
那里洁白的浪花收拢在青春透明的铠甲
静如千军万马的撕杀粹集如雪
那里高高耸立两支庞大战阵
这历史，这未来，支架在你现实的心坎
那里飘扬着两支竖琴
以怒火衬托怒火，以愤懑推动愤懑
无声的雪，无韵的月
在胸前起伏呜咽。你望着我

四月雪

我是你目光穿透的高墙
夜色将幽暗的心肠披在空阔无用的肩膀
战火与哀鸣使垂柳蓬头垢面
流乱的发丝以憔悴的语言接待市容
欲哭无泪的槐树卷伏在瘦弱的街心
一声声低泣，又在说明
又一组兽性的组合将一个少女的肉体
分割完毕。处女地覆灭
青春的乳房从此沦陷，黯然无光
只有死不瞑目的灵魂在无为地抗议
死去吧，肉体，卑微的尘灰
豺狼当道，臭气四起。这种世道
只有死是见证生命尊贵的唯一方式

四月雪

我就是先你穿过小径的死神
罪恶的脚在前面为你开道
而我不敢回头正视你目光迸溅的火
只是用哆嗦的黑暗之手
牵着你双手洁白的哆嗦
我不敢触摸你胸前雪白而飘渺的雾
只是以视死如归的韵律
紧紧扣着你从容自若的飘曳
素洁的裙裾覆盖了夜的尽头
黎明就要覆盖夜色拖曳的丑陋
我是一束被你蔑视
也被你驱赶的光华。一柄长剑奔走在前
你与天地签定的誓言，在身后
随一缕袅袅檀香抓破云层
堕如脆嫩如钩的月

四月雪

三、昭君

穿破九十九层毡房，是牧草
抓住了大雁吐在天空的哀惋
悲声像串串金铃挂上每支青翠额头
你没有哭，是我哭了
我是被你搁置的竖琴，僵硬的身躯
像漠北粗陋的时间与空间
我是身后紧紧拥抱你的草原隔壁
无数颗寂静的心贴近你
你的心音像牧鞭扎进我的眼眶
爱叫人心死灭，如这空虚的疆界
恨叫人心沸腾，如群雁翩翩的长空
而悲伤是什么

四月雪

我站在你的身后。我的身后
是向你静默的牧草，吻你双手的毡房
群群牛羊，如花朵与花朵拉着手
花朵的后面是吮吸你体香的世界
一双深邃的眼睛撅住你
花朵之上是大雁牵着白云
她们害怕哀鸣把天空撕裂，开始下降
沉没在你的目光与故乡的忧伤里
她们一定将喙埋进花朵悄悄啼哭了
多情善感的眼泪，让这渺茫荒漠死而复生
心硬如铁的意志，让荣华富贵的城邦覆灭
大雁一定因懊悔而羞惭
你却没有哭泣。风，无言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