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进行曲
很久很久以前
我只是从一道孤独的门飘下来
像一粒蒲公英的种子
听任四季的风吹
是大地伸出手,把我紧紧抓住
我有了渴望
渴望生根,发芽
渴望有我的形体,我的名字
依然是很久很久以前
我依然感到空空
依然像一粒更大的蒲公英种子
在飘荡,在询问,在寻找
是一个女人伸出手
把我紧紧抓住
她成为我的乐土,我生根
我开始长成一株树,长出爱情
我想,我会结出果实,叫不朽
不,现在,我错了
这仅仅是一次盲目地抓住
是我盲目地抓住她
同时,她也本能地抓住我
当本能消失,不得不松手
就发现另一个人,叫做我们的孩子
像一粒蒲公英的种子飘飘而起
二十五年过去了
多么漫长而又短暂的本能的经历
现在,当我们需要再次抓住
真正地需要拥抱的时候
本能已成为可怕的恶习
可怕的侵蚀,可怕的厮杀
我们深受其害,二十五年了
忍耐,期待,一切努力都宣告无效
现在痛苦的呻吟已变成刀枪矛戈
现在,双手握满泪水与血腥
除此之外,再也摸不到什么
现在,眼前只有一道孤独的门
我走进去,再出来
每当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闭
扭头看,什么也没有
就像走出一片落叶,秋天消失了
就像走出一个女人,肉欲消失了
我的双手自然下垂
我的双手有时自然向上仰起
像两片坚挺的叶子
再不用抓什么,再不用盲目挥舞
再不用徒劳地抽搐
我看见许多树在我身边
与我一样,在歌唱
在天空,在阳光下,舒展自如
我发现,我终于是一个人
真正的一个人,如此独立而完整
如此安谧,又是如此轻松
我再也无法区别
那还在飘荡的,到底是我躯壳
还是我的灵魂
二〇一二年一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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