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瓶》
还在滴
还在寻找身体的缝隙
还在和缓慢的时间对接
生命，轻到一滴药水的重量
气息在生与死的边缘雾化、游离
空气就要凝结
当最后一滴药水艰难地
滴下，白色管子的中间空出一节
像刚刚断开的深渊
《宽慰》
父亲的遗体前，我
曾有过片刻的恍惚、迟疑
他如此安详，端正，军人般威严
我不确定，他是真的走了
还是睡着了
牧师在低缓的音乐里
沉重地宣读、唱诵
宽敞、肃静的大厅盛放着他
黄灿灿的菊花围绕着他
黑压压、白茫茫的人群恭守着他
他一定想象不到
穷困潦倒了一生，最后
却走得如此体面
《错位》
他动作很稳
走路是，说话是，微笑也是
好像他的体内堆满瓷器，生怕一不小心
哪里，会突然碎裂
他有着他这个年龄的衰败迹象
也有着，不是他这个年龄的纯净和猎奇
我一直充满悬疑
我疑惑，一个女人生龙活虎的闯入
他依然是稳的——
好像他本身，就是一根平衡木的中心
《蝴蝶》
一只气息奄奄的蝴蝶，在地面上
缓缓移动。它即将卸下内心的风暴
和翅膀上的天涯，返回
一朵花的样子
蝶与花有相同的本质，有统一的
步调和秩序，有同样起伏的春天
和宿命
一只蝶，是专为花朵而生的
它复眼下的道路四通八达，像它的爱
没有阻隔。它内心装着供一生唱诵的经文
仿佛一个虔诚的喇嘛勤于修持
风，闲适地吹着
一只蝶和一朵花，在暮春
与被它们多次抛弃的地面，最终
达成和解
《一封信》
一直，在写一封信
一封没有结尾的信
累了，就让一朵花、一只鸟、一片云替我写
或者，让一阵雨、一场雪、一袭梦替我写
用三千青丝写
用九曲回肠写
有时，写着写着就笑了
有时，写着写着就哭了
一封地址不详的信
一写，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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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1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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