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个美丽的地方叫黔西南(组诗)
卡西
黔西南上空的蓝
在家乡,天空说有多蓝就有多蓝
伸出知天命的童心
接住南来北往的语言
那是我丢失已久的泪水和呼吸
像一朵朵浪花,意外地落在手里
这是从思念到口渴的距离
悄悄穿过熟悉又陌生的街区
那些飘远的事物,沉船一样慢慢浮起
家乡上空的蓝,一片深邃的海洋
铺天盖地涌向那些漂泊的句子
清风的呼唤罩着二月欢快的脸庞
空空灵灵的空气,引领我皈依灵魂的栖息地
马岭河大峡谷
地球上最美丽的伤痕,破开了家乡
沃野处女的肌肤
千奇百怪的石林、瀑布、溶洞,枝蔓一样展开
在“八音坐唱”的天籁绝响之外
在咽喉穿越黑夜的祭坛之外
阳光直抵深渊。一个盘踞在体内的符咒
在巨大的灼热中慢慢后退
山歌加米酒酿出的新鲜词语,像失而复得的钥匙
打开了沉睡已久的大地之门
悬挂在嶂谷绝壁上沉默的骨头
从布满荆棘的阴暗中走出,吱吱作响
一千年一万年,酣睡的高原醒了
以万马齐鸣的交响喷薄而出
光芒四射的涌动,燃烧着东方,也照亮西方
顺着北盘江而下
顺着北盘江而下,两岸叫不出名的生物
匆匆与我擦肩而过
阳光从狭窄的悬崖缝隙间挤入
众多金灿灿的波纹,折叠成如梦如幻的往事
悬挂在秋的路上,吹着自己向前的路标
这是一个没有伪装和疲惫的旅程
八月十八,我脱离了喧嚣,隐退到宁静本身
退回到蔷薇花香的少年旷野
我的心终于向我自己的内心深处游去
带着泥土和石头的重量,在黔西南的一个词上
轻松着陆
头顶上空没有真正的阴影
遍布四周的蓝已停在船舷,纯洁的气息
让我获得了自由的简筒和时间的铭文
往上走是源头马雄山西北麓,往下归入红水河
这次,我的影像里终于出现了未了的心愿
神奇双乳峰
立春之后,我应该赶往那里。在你面前
我以依偎自由的虔诚姿态放下自己卑微的身体
走南闯北我遇见过无数明月如玉的香气
而此刻,天空飘下了那么多的雨
沙粒一样微不足道的思想,在越陷越深的脚印里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接受你圣洁的清洗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梦游者的身份
漂浮于城市越来越黑的寂寞里
像依附在多尘空气表层上的露水,总是发育不良
我的步伐在钢筋水泥暗藏的阴险中面目全非
可以说要多软有多软如同变形机器
缺氧缺钙的状态下,看见的都是弯曲的呼吸
而现在,知天命的钟声里我学会了隐忍与放下
安静坐看雨后天空露出的佛光在乳尖漫溢
从天路到陆路,洁白润滑的汁重新响起
在你面前,有事物正在逼近,直抵内心熊熊的雷霆
万峰林之春
在这里,没有海水的声音,只有峰浪奔跑的呼吸
排山倒海由远而近汹涌袭来
这是我每次站在它面前时所感受到的
震撼一幕
这是一个初春的早晨,菜花们绽放得有点紧张
额头上小小的露珠,有我熟悉的味道和气息
远处的雾岚遮住了睡意朦胧的山脉
那是迎春的烟火,从寒风中趁势逃跑出来
我看见一群古老又年轻的牛羊躺在大地怀里
做着形而上的梦。藏着的灿烂,流淌在时光的倒影中
风从背后吹过,天空依稀挂出片片蓝色
刚刚醒来的空寂,郁郁葱葱苍苍茫茫胜似好看
像一个个杯盏,斟满着对未来渴望的烈焰
这更是不屈不挠的头颅,在云贵高原破土而出
接受阳光的渗透之后正好上路
走出蛮荒、峡谷、凛冽和风雨,一场破茧化蝶的变革
经筒一样转动。卷起的风暴,注定了势不可挡
招堤荷花香
三百年招堤三百年荷花唇齿相依
八月的阳光如爱,火辣辣地栖息在你葱郁的脸上
我听到来自体内奔跑的血液,从曲桥的两旁
倒流进遥远的过去。一段小小的殇
从此,造就了金星山旁生长出的水暖花香
穿过漫长的岁月,穿过康熙的盛世、民国的风雨
一下子涌到我面前
风在轻轻吹动。天空的蓝十里的香,两个相映的角色
一个比一个色彩,一个比一个空茫
无数次的轮回,一切事物最终都躺在自己的倒影里
成为时光的祭品。这时,太阳照耀着的地方
有好山好水无忧无虑活着
它们做着抒情的梦,婉约的梦,辽阔的梦,干净的梦
在海拔一千三百米的云贵高原上
整整一个下午,我在西南以西的安龙城外
享受这一片楼台倒映池塘悠悠荷风送香
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十八学士遗失的故乡
谁是谁的追随者已不重要,宁静的心走回自己的路上
二十四道拐
历史的弯道,在这里
默默坚守着年复一年的清贫与寂寞
坚守着内心那一束烈焰般
鲜为人知的秘密
坐在鸦关驿口的风尖上
一阵接一阵的风啸,从我的内心穿过
不!那分明是一支车队隆隆的轰鸣
闪烁在烽火连天的抗战生命线
消逝的涌泉寺的钟声
在数百年的旋转中,终于喷薄而出
泱泱大地绝处逢生的血液
盘旋于晴隆山脉和磨盘山之间的
蛇形银河,一条吐露出赤色光焰的长飘带
我听见你强大的声音
托举了中华民族不屈的重量
傍晚的三岔河
白鹭的羽翅擦拭着薄如银镜的湖面
向日葵一样的尖叫像细细的沙粒,一层层落下
忽而掀起涟漪忽而了无痕迹
摇着小船哼着山歌的布衣少女
在晚霞的浸染里,散发出醉人的芳香
风在小岛上的枫树上晃动,无形地奔跑着
像一群充满幻想的顽童
赶着白云悠悠,虚空的喧嚣,以及无边无际的旷野
浅浅的朦胧一层一层铺满弯曲的倒影
波光粼粼的闪烁是被吹碎的传说
梦幻的花朵在四周游弋,轮回,如一种失眠
交合又分离,成为夜的一部分。那一刹那
时间把自己拔地而起又纷纷坠落,几十年如一日
我被包裹在厚重的水声里
犹如一块色彩斑斓的化石,慢慢沉入深底
澄澈的夕光潜于血脉的搏动,等天空黯淡下来
饥饿的词语穿过稀薄的空气赶来
那是内心隐秘的底色,用简单的呼吸覆盖纷扰的浮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