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诗歌-特色诗-十二月诗】八宝粥熬好了

金帅

八宝粥熬好了
秋天的往事
事故善后会议结束
爱是一种构建
痛苦的往事
误会消弭
镜子里的“万人迷”
肉欲
听邻居训斥她的孩子
人生的总账
看一次祭奠圣人的大典
身外之眼


转自【金川诗歌全集】

金帅

八宝粥熬好了

黄昏的浮云带着满身明净
就像我此刻望着世界
满足犹如衬托浮云的蔚蓝色
难以表达。这种感觉

四周如此安适。蝉鸣消失了
鹁鸪的叫声如一只小孩手中的鼓
有孩子的说话声，有女子的脚步
一切都在拨弄安在我身上的安谧

八宝粥就要熬好了
气味从厨房飘过来。我很少关窗
以便让秋风的清爽随时到访
顺风，屋内屋外的信息随意沟通

黄昏的颜色非常澄明
没有昏暗。没有不确定的想象
仿佛事物恰好都找到自己的方向
都在向自己恋人的晚餐垂涎

　　　二○一○年八月二十八日

金帅

秋天的往事

没有任何利害的事件搅扰
家就是我在世界航行的船舶
安居在家就是浆在划行
没有任何前往的目标
或者任何前往都是我的目标
世人，我与你该有多大的不同

每与身边的人比较
我非常得以我有这样超越的优势
甚至，此刻来呢书不都用读
甚至，此刻连任何问题都不用考虑
这是多么叫我感到欣喜的业绩

这是淡静的幸福
而，总有一丝隐约的东西升起
眼睛总是望着窗外的秋色
仿佛害怕秋天过早地离开
不，我陷入一个秋天往事的回忆

回忆的前往，一如曾经的前往
那个秋天一如今天的秋天
千秋万代的事物都是如此安静
我走在只有一个人深山
我就是在破坏这个秋天的恬淡

走在我前方的牛群就像火烟
我来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放牧，就像引火自焚
就像在火焰之上存活
无边无际的秋色我不能享用
丰腴的植被被我内心的痛苦耗尽

痛苦是个埋藏很深的粮仓
在痛苦中把痛苦一点点存储
在某一天突然到达一个极点
你发现你已经获得一种证据
从此可以从容不迫地取悦自己

望着窗外的秋色，没有担忧
我看到我与秋天之间孤立
一个人去掉人为的用心越多
越能接近事物的根本，某种交融
把生命拉入一个未曾抵达的前方

　　　二○一○年八月二十九日

金帅

事故善后会议结束

登上煤矿＊背后的山岗，向下望
一个小小村庄躲在山凹
房屋的痕迹撕破树林的遮蔽
那是善的生命存在的诱惑

那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大自然之手，剪掉芜杂的植被
梯田层层连成一片，有别于周围的感觉
仿佛刻意为远望者绣出的画卷

秋风吹拂，青纱帐摩擦肉体
安于生长的丰腴，安静而和蜜
零星散长的果树，像田间地头的守候
明净的果实，仿佛对远望者的回眸

一声鸡鸣钉进秋天的骨髓
一只鹞鹰如一阵疼痛掠过秋空
一条碎石土路沿沟底一侧若隐若现
一辆牛车盘山而上，仿佛前往天堂

＊        煤矿，指山西盂县呈祥煤矿，位于盂县路家村镇皇后村西，２０００年作者辞职之后，离开城市，曾协助朋友经营该煤矿，发生瓦斯爆炸死亡八人。事故处理完毕之后，煤矿停产，闲暇中经常登上煤矿背后的山岗。

　　　　　　　　二○一○年八月二十九日

金帅

爱是一种构建

爱是一种用心完成的构建
用语言，最廉价的投资
语言，对于用心人是黄金
看起来平平淡淡的话语
却有内在的闪光。心在，句句是金

哦，什么是心
没有心的人，觉得用心就是一种沉重
有心人，心就是无时无刻的庇佑
心如明灯，与生命同在，时刻照亮自身
无心人的心，仿佛拿在手，背在身的负担

有人用心投机物欲
生命成为一部机器，不断制造
也不断获得，一旦获得就觉得多余
由此加剧贪婪，使生命成为野兽
而心，是一种分享，在构造中满足

而我从不觉得有爱存在
因为爱因恨而产生，抵消恨的侵蚀
人们常说，我爱你。那是因为有过恨的危机
而对于我，爱的确存在
因为构建完毕，爱与恨已成为不可摇撼的根基

当一个人依然需要爱
他并不知道有恨的缝隙正裂开
善爱者，无非善于将恨转换
当一个人被爱盈满，生命圆润
犹如果实饱满，感到世界也饱满

　　　二○一○年八月二十九日

金帅

痛苦的往事

痛苦的往事仿佛尚未完成的台阶
我必须前去，不断地修缮
每在那里驻足，台阶升高一级

痛苦的往事仿佛某种神秘指向
每登高了望，就有新的发现
引人瞩目的地方，必有属于自己的宝藏

那是什么？仿佛一个自己在那里夭折
仿佛遗留下不该遗留的价值
痛苦仿佛故意指出一个意外的目的地

有时我无法承受往日痛苦的诱惑
我不得不回到那里。故地重游能得到什么
回到那里，却给予我意外的重重一击

真正的痛苦就带我身上，无需走访
往事就埋葬我自己的生命里
一切人与事，依然在自身的进程中前往

曾经与我一起构建痛苦的人，已离开
或者依然健在，他们不知道我的痛
我日夜渴望的诉说，此刻还在我体内沉默

曾经构建我痛苦的场景还在
仿佛某种嘲弄，它们与我的痛苦无关
它们的痛苦与我痛苦有不可取代的孤独

于是，痛苦的往事是一种继续
仿佛一次没有到位的发酵。酿熟了
苦涩就成为甜香，终于到达本该到达的久远


　　　二○一○年八月二十九日

金帅

误会消弭

窗外灰喜鹊在鸣叫
黄昏就要来临
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在来到
预兆在体内涌溢，血液在迎娶新娘子

仿佛获得一次清洗
无法挣脱的烦扰自行离开
感到生命的存在，正进入一种新颖
我睁大眼睛，眼睛睁大世界

远处有孩子的喊声
我听得很清，仿佛就在我耳中
那是我生命走失的童声
而今懂得了驾驭一个游戏的规则

仿佛我从逃逸的路上返回
灰喜鹊在叫，把一扇相爱的门开启
回家吧！我在欢迎我自己
万物举起真理，一些秋天盛开的妻子

　　二○一○年八月二十九日

金帅

镜子里的“万人迷”

浇过窗台上栽种的蔬菜
沏好茶，坐下来
又一个清净安详的日子开始了
只是坐着，无所事事
甚至无所思，无所想。秋天绘制在季节里
生命就像一面单纯的镜子

不，我知道很快就会有诗意到来
我写诗，也会在网上发表
在别人看来是展示我的技艺
不，读过金川诗歌的人，你要知道
那只是一面镜子。一个人满怀痛苦
在这面镜子里会照见幸福的你

为此我感到非常自信
自信，就是这种澄澈与明净
一个人似乎丢失了该丢失的一切
获得了该获得的喜满的知觉
世界是一座天然的庙宇
生命就是天神，如此地巍然屹立

没有朝拜，就没有奴隶屈膝在地
而有鸟鸣弹奏秋天的树林
有个打扫卫生的看门女工
她边捡拾垃圾，便与一个小男孩说话
她是一位４０５０下岗工人＊
有许多情人，大家背地里叫她万人迷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张望
也许因许多男人爱抚，她身材特别丰润
看到她，就想到一只流溢的罐子
她的肉体蠕动着大块的蜜
孩子用一尘不染的童声问话。她回答
从她回答的声音里，听不出她是个业余妓女

＊        ４０５０下岗工人，是指当地政府对破产、停产企业，满５０岁的男职工，满４０岁的女职工，实行的ｕｉ安置政策。可以提前退休，政府负担缴纳退休养老金，医疗保险金，到规定的退休年龄；也可以做福利性岗位工作，政府负责开支。作者描写的这位女工，属于后者。

　　　　　二○一○年八月三十日

金帅

肉欲

愚昧的女人是可以抱在怀里的石头
像一块玉石一样温柔
有时会打碎，那棱角是一种意外伤害

每一个柔软的肉体里都有一把把刀
人心犹如刀柄，一旦把握不好
愚昧就会成为最锋利的刀锋，害己伤人

每个男人都有无知的一面
他以此将女人的愚昧喂养，成为一条巨蟒
女人的愚昧成为男人无知的蛇体

每一次觉醒，都是一个男人的一次逃生
逃离无知吞噬的人，站在女人的对面
看着一条巨蟒一点点吞噬自己的身体

一条巨蟒在吞噬自己一半
才发现自己的愚昧。女人因此而审视自己
所有的女人在痛不欲生时，看见自己的完整

　　　二○一○年八月三十日

金帅

听邻居训斥她的孩子

孩子能感觉她怒火的灼热
孩子感觉到疼痛
训斥的权柄却母亲手中
孩子想反抗，也没有力量

这个孩子有一天会长大成人
也会训斥自己的孩子，看着他的孩子战栗
那不正是自己曾经的战栗吗
不，那不是。自己的战栗早已麻木

特权在暴君的身上是为所欲为
臣民战栗，臣民匍匐在地
臣民渴望成为君王，因为特权
无数渴望，就是火山爆发的酝酿

人间有许多悲剧惨不忍睹
悲伤中的人，仿佛感到无比冤枉
唯有疼痛能唤醒人的麻木
谁麻木，谁就是痛苦的作者

　　　　二○一○年八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