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开讲了】第三期:寒江雪 《泛泛而谈侃侃“词”》
泛泛而谈侃侃“词” (一)独钓寒江雪/乱侃
前 言
一说起“上世纪”这词儿来,听起来很有点沧桑而遥远的味道。可是,屈指一算,对我们来说,也就十来年的光阴过隙。所以,那时候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许多事情,在我们的记忆中,似乎并不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我曾经读过一本关于“词”的集子,好像搜罗的全是唐宋时期的作品。书的名字,是不可能记得住的了,因为这是一本很裸很裸的书,不但封面封底全都没有,就连封二(或许还有封三以至更多的封吧)也没有,的确裸到家了。
好在实际内容都还健在,就连《前言》也基本健全,所以,读《前言》比读其它词儿还有兴趣的我,就拿这《前言》多消遣了好长一段时间,当然也要拿【柳永】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等等词儿,来消遣消遣。
后来下岗了,满世界的海跑,至于这本书跑哪儿去了,也没当回事由它去吧。直到前不久,一个以诗词为乐(我认为是个高雅的享乐方式)的QQ群——“静墨轩辕”,说要我和众友们说说“诗词”方面的事儿,突然就想起了这个《前言》来,可是,现在无论我是怎样的“蓦然回首,却不见那书踪影处”了,因此,只好凭得记忆中的这点印象,再加上脑子里这点可怜的知识储备量,就毛起胆子的泛泛而谈侃侃“词”了。
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极不擅长古诗古词,特别是对“平仄、对仗、出入律”等等手法的严谨要求,但我很喜欢读。所以,在以下侃词的过程中,肯定有诸多不妥之处,在此,敬请各位老师、朋友,以至我甚为佩服的高手们,多多批评指正,不吝赐教。
在下在这里先谢谢大家大家了!!!
(一)
“词”,是古代诗歌花园里的一枝奇葩。它与《诗经》、《楚辞》、《汉乐府》一样,都来自民间的乐歌、徒歌,与音乐有着密切的关系。
关于“词”的起源,历来多数说法都强调它体裁为长短句这一特点,而忽视其产生的社会原因,和特定的音乐因素。事实上,“词”的起源是与出现于隋代的“新声(燕乐)”分不开的。隋代是南北统一的时候,三百多年的分裂局面,得以结束,促进了当时封建经济的发展。又因雕版印刷术的发明、图书典籍的收集整理,特别是经、史、文学,以及绘画的南北交流融合,使文化方面也逐步进入新的阶段,到唐代而大放异彩。
上面所说的“新声”,即是以隋唐时期,中原一带新起的民间音乐为主,还融合了少数民族和外来民族的音乐元素。【王灼】的《碧鸡漫志》卷一说:“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兴,至唐稍盛。”,这里所说的“曲子”,即是隋代的“新”声,写下来是一些乐谱,而配合“曲子”的歌辞,这就叫做“词”了,从文学的角度来看,这“词”就是当时新起的诗歌样式。
到盛唐时期,新的曲子不断出现,“而总谓之燕乐,声辞繁杂,不可胜纪。(《乐府诗集》卷七十九)”,所谓“燕(通‘宴’)乐”,是由于经常在宴会上演出而得名。唐【崔令钦】的《教坊记》中,保存了三百多个曲名。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但已可看出当时流行的盛况,可惜的是,那些歌词已丧失殆尽了。流传至今的《敦煌词》,主要是唐代的民间作品,虽然仅有一百六十多首,但其内容丰富,有小令也有慢词(相当于小令的长调)。由此还可看到早期的民间词,在形式上的一些特点:词调既有单调,又有双调;句中的衬字字数不等。等等。
文人词的产生时期,大约在初唐的晚期,那时民间的歌词,已广泛流传了。但目前所能见到的早期文人词,为数就极少了,仅有【唐玄宗】的《好时光》,【李白】的《菩萨蛮》、《忆秦娥》,【张志和】的《渔父》,【韦应物】的《调笑》,还有【白居易】、【刘禹锡】的《忆江南》等数首。这些文人词,往往是本有曲调,由声定词,也即根据已有乐曲的曲拍,谱写出新词。【刘禹锡】的《忆江南》一词,就在题目上明确了“依《忆江南》曲拍为句。”,但是,当时的文人,大抵视词为小道,虽有创作,往往不予保留存后,因此,能流传下来的,也就寥寥无几了。
文人词到了晚唐、五代时期,有了明显的发展,也日趋成熟。今存唐五代的词,大约一千一百多首,其中花间词人的作品,就有五百多首。五代时的【赵崇祚】编《花间集》,就是以晚唐的大词人【温庭筠】为首,以西蜀词人为主,形成了以“花间”为名的词派。作品多是文人学士酒边尊前的小唱,内容多是闺情离愁,反应面不广。作为艳词,它们曾对宋词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花间词派的鼻祖【温庭筠】,是致力于填词的第一人,善写闺情,内容与南朝的“宫体”相似;艺术上则多用曲折的笔调,华丽的辞藻,精雕细琢,描金织绣,自有独到之处。他以流行于当时的《菩萨蛮》曲调,配之以十四首歌词,抒写艳情闲愁,这是典型的“艳词”,而他也被视为:风格“深美闳约”的艳词代表作家。【韦庄】也是著名的花间词人,但他的词以“白描”见长,内容除了闺情外,还抒写个人的乡愁旅思,语言明白,音节响亮。
同时,在花间词之外,还有“南唐”词,主要指【冯延巳】、【李璟】和著名的皇帝词人【李煜】,等三人的作品。南唐地处江南,他们的词风也与花间词有所不同,特别是【李煜】,他降宋以后所写的词,感慨极深,并以“纯白描”取胜,艺术造诣颇高,且富于个性特色。【周济】说:“飞卿(冯延巳:字‘中正’,号‘飞卿’),严妆也;端已(李璟:南唐后主之一,字‘伯玉’,号‘端已’),淡妆也;后主(南唐后主李煜),则粗服乱发矣(《介存斋论词杂著》)。”,概括的道出了“唐五代”三大词人的风格。
“五代”,是小国割据的离乱之世,这时候的文人词,正处于渐趋成熟的转变阶段,其中不乏佳作,而无论金碧满目的花间词,还是明白如话的【李煜】词,都对宋词的兴盛,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词发展到宋代,出现了百花争妍,千峰竞秀的盛况,真是异军突起,华彩纷呈的局面,宋词因此而极具强烈的艺术魅力,与唐诗、元曲相映成辉。能收录进《全宋词》中的词人,就有1330多家,词作共有19900余首。自然,宋词的发展,也有它本身特定的历史背景,和社会条件。
北宋王朝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分裂局势,由于全国的统一,社会生产力就得到了恢复和解放。当时的农业、手工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特别是矿业、造船业、纺织业、煮盐业,以及采茶业、酿酒业的日益兴盛,又促使商业经济愈趋繁荣。“雕版”和“活字版”印刷术的使用,对文化的传播,更是起到了直接推动的作用。宋初颁布了标准的“度量衡器”,改革了“币制”,整顿了“税制”,还改进了以首都“汴京”为中心的水陆交通网,使之成为“八方争凑,万国咸通(《东京梦华录》)”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宋王朝为了封建统治,还提倡“纲常名教、等级名分”。命【窦仪】裁定《三礼图》,【和砚】订正“雅乐”,企图利用礼乐以维持帝王的尊严。同时还企图利用娱乐来消弭反抗的斗志。而对流行乐民间的“俗乐”,也在留意搜求,并不予以一律排斥。
当时民间的娱乐,可称是多种多样,勾栏瓦肆,演出多种技艺,茶坊酒楼,竞唱各样新声。汴京本是五代的旧都,曲子词在那时就已甚为流行。其中的花间派词人【和凝】,就被称作“曲子相公”。宋之初,这种新起的曲子和词,不仅盛行于民间,连文人学士、达官显贵,甚至帝王都深好此道,如:宋太宗本人不仅爱听,而且还自制“新声”
宋初在削平各割据小国之后,不但俘虏其国主,收取其财富,,同时还获得大批技艺高超的“乐工歌伎”,时云:“四方执艺之精者,皆在籍中(《文献通考·乐考》)”。他们集中到京师,呈献各地民间的精湛技艺,并与汴京的艺人相交切磋,这对各种乐曲的创作提高,和传播起着极大的作用。新创作的乐曲和原有的旧曲,又都需要新词,除了民间【无名氏】的制作外,还有文人参加这一工作。
《避暑录话》就记载了【柳永】“善为歌辞,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柳永)】为辞,始行于世,于是声传一时”,许多达官文士,也经常在宴会之上,和休暇之时写作新词。宋词,就在这种特定的社会条件下,得以不断发展的。
宋初的词人,如【王禹偁】【潘阆】【林逋】等人的词作不多,他们主要是自然清新的小令。此后【范仲淹】的词气魄较大,但只有寥寥几首。【晏殊】和【欧阳修】并称,他们的小令继承花间词派的婉丽,南唐词的疏朗等词风。另一方面,这是【柳永】的“慢词”正风行天下,他的词,既接受了民间词的影响,而又能吸收前代诗歌的精华。他制作了很多篇幅较长,又谐合音律的“新词”,他的“新词”内容比较多样,善于“铺叙”的手法,语言通俗流畅,深受市民大众的喜爱。
他的“慢词”,有的描叙帝都的壮丽,城市的繁华;有的抒写羁旅行役和自然景物;还有描写歌伎生活,以及他与歌伎之间的情意。他的词作,不但继承了敦煌曲子“俗”的一面,也还接受了花间词,特别是【韦庄】词以“情”见长的一面。由于柳词能在继承“唐五代”词,特别是在民间词的基础上,对“慢词”的内容和形式上,都有所发展和创新,因而这种篇章结构比较繁复的“新词”,配上曲折动听的“新腔”,在当时就已获得了“凡有井水饮处,既能歌柳词(《避暑录话》)”的广大声誉,和“好之者以为无以复加(《酒边词序》)的社会效果”。《乐府余论》中指出:【柳永】词“一时动听,散布四方,东坡、少游辈继起,慢词遂盛”。这是指【柳永】的“慢词”,突破了唐五代一些小令艳词的格式,而广受大众欢迎,影响所及,相继涌现出了不少令、慢兼长,各有特色的优秀词人。除【苏轼】之外,还有【秦观】【贺铸】【周邦彦】等,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柳词的影响,而又能各具特色,自成一家。
尽管【柳永】词的成就和影响如此之大,但当时号称“留意儒雅,务本向道”的宋仁宗,却对【柳永】“好为淫冶讴歌之曲,传播四方(《能改斋漫录》)”的行径深感不满,因而在进士考试时将他斥落,其他达官贵人如【晏殊】等,也对他谤辱有加。这种情况对文人词的发展,起了一定的影响作用。“其后欧、苏诸公继出,文格一变,至为歌辞,体制高雅。柳氏之作,殆不复称于文士之口,然流俗好之自若也(《却扫篇》)”。从这里可以看出,北宋文人词转变的趋向,而这又是和社会环境分不开的。
在【苏轼】以前,文人词是以【柳永】为主,苏词的出现,就改变了这一状况:“及眉山苏氏,一洗漪罗香泽之态,一脱绸缪婉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手高歌……,于是乎,花间为皂隶,而柳氏为舆台矣(《酒边词序》)”。这就从打破艳词的藩篱,扩大内容的角度来评价苏词。【苏轼】对柳词虽然有所继承,但又以其为艳辞而予以贬斥,还以自己的创作,来改变艳词风靡一时的状况,使词的发展,有了一个新的局面。
苏词的最大特点,就在于扩大了词的反应面。在他的词中,并没有完全摒弃剪红刻翠的描绘,但他的描写更注重爱国忧民、怀古思今、言志咏物,以及对祖国山河壮美的赞叹,就更引人注目而广有影响了。太他的笔下,不仅有文人、歌伎,还出现了老农、村妇、渔夫、弄潮儿等各种人物。苏轼论画,赞赏“性与画会,始作活水”的【蒲永昇】,因为蒲所画的湖滩水石,能显示出“作输泄跳蹙之势,汹汹欲崩屋也(《书蒲永昇画后》)”。
苏词的代表作,当以《念奴娇》为最,它就是能以画活水的笔法来形容江涛:“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体现出他自己所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这又是他幕士所说:要“关西大汉,执铁板(《吹剑录》)”,来引吭高歌的那种豪迈之作。他那广阔的创作视野,丰富多彩的想象力,和自如有加的驾驭语言之能力,使他的词作,倾荡磊落如天风海雨,自具一格,为宋词的发扬光大,开辟了广阔的道路。
但在当时,很多人却仍是以受【柳永】词的影响较大,【秦观】的词为“当行本色”,而以苏词为“极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后山诗话》)”的“派别”,这是从形式特别是音律方面来看问题。所谓苏词的“不协音律”,这个问题昔人多讨论及之,实际上也只能从苏词的重内容,而“不喜剪裁以就声律(《历代诗余》引【陆游】语)”来解释,而不应以此贬低苏词的文学价值。
【苏轼】是“豪放词派”的开创者,在当时就有不少人追随其后,如【黄庭坚】、【晁补之】、【叶梦得】等人,他们的词风都接近苏词。及到了南宋时,由于时代的感召,而涌现出不少“爱国词人”,豪放派更是发扬光大了,蔚为壮观,成为宋词的主流。
【秦观】被后人称之为“婉约之宗”,亦即“婉约词派”的代表人物。他接受花间词、南宋词的影响,继【晏殊】【欧阳修】【柳永】【晏几道】等词人之后,展衍绮丽的“小令”而作“长调”,并善于用柔笔抒情,语言工致而切合韵律,深得一唱三叹的妙谛,这就是公认的“婉约派”特色。
“少游词”以“婉美”、“妍丽”见长,也有点“含蓄”的味道。【周辉】称【毛滂】的词,“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何酷似乎少游也(《清波杂志》)”,这即是认为少游词以情见长而又余味不尽。他的《八六子》写别恨,【张炎】对之极口赞誉:“离情当如此作,全在情景交炼,得言外意(《词源》)”。所谓“情景交炼,得言外意”,也是情韵兼胜的意思。
婉约派词人的词风也各有不同。如【秦观】和【贺铸】,都是小令与慢词并出,而【贺铸】却擅长用健笔,语言直驱温李(【温庭筠】【李商隐】),词风深婉丽密。【张耒】曾指出他词风的富于变化:“方回乐府妙绝一世,盛丽如游金、张之堂,妖冶如揽嬙、施之祛,幽索如曲、宋,悲壮如苏、李(《东山词序》)”。但总的说来,他的词仍然以“婉约”为主。
【周邦彦】是婉约派词人中的集大成者,他的词依然渊源于【柳永】而变化更多,魄力更是雄厚。他是大晟府乐官,知音律,讲四声,创新调,语言疏密并用,且又含蓄顿挫,作品符合“雅词”的要求,而在艺术上更有独到的造诣。
继他而起的婉约派女词人【李清照】有《词论》,为唐宋(北宋)词作了小结,她以“协音律、重典雅”来品评词人,仅【周邦彦】的词未受指责。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北宋词虽经【苏轼】的开辟途径,但数量远比豪放派多的婉约派词人,却仍然沿着花间、南唐的路数。以【秦观】为正宗,到了【周邦彦】的时候,就更直接的从【柳永】词推进,影响南宋【姜夔】、【吴文英】诸家。清代【周济】的《宋四家词选》,就以【周邦彦】为极则,建立了“常州词派”,可以说是源远而流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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