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天岚短诗选
这个冬天的早晨
阳光很好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个冬天的早晨告诉我远处的山峦
以及这金箔的屋顶所映现的今生
我知道天空依旧高远 像往日一样笼罩大地
万物仍跋涉在泥泞的路途
那即将到来的春天想必已不再稀奇
不值得驻足眺望
我从山那边徒步走来
带着熬夜的倦容
丢失的何其多也
我的同路人 他们眯缝着眼睛
还在犯同样的错
寻觅吧 这仅剩的、不多的……
让我此刻停止歌唱 回到他们当中
呵着热气 成为他们所熟悉的
那个沉默寡言的人 让我
成为我们
目光涣散、游离
在这个冬天的早晨
小飞虫
夜雨中的灯光显得清冷
飞翔并不能带走什么
十月，这敞开的窗口
多像一块磁铁
它们只是一群想挣脱的金属片
飞呀飞呀，雨点也是
无数的雨点划着斜线
打在茅棚的顶上
它们飞呀飞呀，围着窗口打转
它们不发出声音
但它们就是声音
那声音是四溅的火星
来自一个异乡人的铁匠铺
年嘉湖
风声看似已停歇。水面上的波纹细密得
如同浮游的鱼群。这来自自身的小摆动，
向着湖心岛，经过三拱桥，总是层层叠叠。
我在向东的阳台上，隔着玻璃窗呆望，
我的心底也有微澜，它们张开，
多像开在水边的白色碎花，
被众多垂柳和香樟的浓荫所遮掩。
我很少去湖边散步，那些旧时光，
正在成为记忆的淤泥和水蔓，偶尔会缠绕，
或者让人陷落。此刻我坐在一把藤椅上，
逼迫着自己去想一些遥远的事情，
如同逼迫承认自己已经老朽。余下的呼吸，
只为响应某个没有阳光的下午，阵雨过后，
让一切平缓下来，满了，也不外溢。
数不清的钉子
它们在我的身体里站成一排
渴望成为森林
并因此长出锈迹斑驳的根须
抓牢我，尽管我的土地并不肥沃
它们甚至幻想长出钢铁一样的枝桠
将我撑破。远不止这些
它们还要在枝桠上挂满坚果
——那晃来晃去的疼痛
无数次撞击着我的喉咙
却不被喊出
我的爱
它走丢的那天大雾弥漫
像一个负气出走的孩子
但我是清醒的 看着它的背影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走吧，要走就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
这一晃就是好多年，我偶尔会想起它
但从未寻找，它流落过的地方我也从未去过
只懂得给予，不屑于乞求，倘若能活下来已算奇迹
要是哪天碰巧遇上，也定然不能相认
每念及这些，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怜惜
飞翔
你的飞翔里有一种窃喜
不花费一根羽毛
就可以摆脱所有向上的手
你揣着让自己成为光线和青烟的
火石、硝药与针
发誓不再回来
不再碰触那些坚硬的枝条和檐角
你甚至不再回头
不再说上一句略带伤感的话
你理解与你擦肩而过的每一只鸟
那么柔软 它们会掉下去
而你不会
你只会炸裂 像一只不留下碎片的气球
这就是你的飞翔
它其实是缓慢的 这可怕的缓慢
遍布于未来的天空
却不被大地上的人看见
你飘然而过
天边的雷霆尚未开口。
这不是你想携带的，
太沉！你的轻盈里，
风像个紧紧跟随的仆人，
亦步亦趋。不像你的影子，
蜷缩在你的身形里，
不被正午的阳光看见。
你只是飘然而过。
这人世间饱受叹息的山河，
似乎已不值得留恋。
啊，那些相爱的人在树阴下，
累了，正打着瞌睡，
为一次路过的颤栗，
他们来不及睁开眼睛。
医生和铁匠需要另谋生计，
他们像打听一个走丢的亲人，
相遇却又认不出你。
一地落叶都轻得不够，
在那里翻滚、打着旋，
又慢慢在树下沉寂。
连冬天都来了，
仿佛你从没有来过，
只有我看到你得瑟的样子，
在天桥上，其实我也匆忙，
一瞬间的惊愕没能抓住。
你只是飘然而过，
掩着半边脸，铁皮阶台滑如梯，
我的老熟人，不等我张口，
不等我喊出你的名字。
再一次看到你是在我家的门前，
春天也来了，美人蕉开得正艳。
你像是得了风寒，
双腿打颤，不停地咳嗽，
被从未有过的滞重拖着，
那次你让我看清自己，
内心里堆满灰尘。
我相信你不会再来，
如同我相信未来的大地，
阳光遍布，亮而无形。
你飘然而过之后，
无人会相信，
我这里窗明几净。
鱼纹
那内部的音质和潮汛
是逆流中失而复得的箴言
被雕刻或者塑形
在陶制面盆的底部
借助猛火
让黏土和水
爱之彻骨
线条一旦固定下来
魂魄就会附体
云的大幕也会因之
开启时光的纵深
那刀耕之所
有中空的气流
像苇管
被疾风吹出异响
随之而来的召唤
属于一座庙宇的际会
我们跻身其间
仰望游而不动的鱼群
感受到沉溺的艰难
是呼吸
在逼迫着肺叶
开合、颤动
这披头散发的水蔓
任由穿行
而江河过于汹涌
一如翻乱的农历
被两岸的稻花喂养
还有如水的欢情
透过纸草的粗砺
模糊可辨
我们最终吐出了什么
言辞的泡沫
不足以构成真相
依靠沉思谋求的捷径
亦不能抵达
那些古旧的时光啊
呲着一口利牙
追着咬
我们避之惟恐不及
奔逃至浅滩
却无法上岸
耽于流血的臆想
惟莲蓬依旧枯败
置藕于深泥
独自守身如玉
不可计数的青楞子
晃着它们的白肚皮
把一潭死水搅浑
那月色也是
哗啦啦泼了一地
它们经不起蹦跳
很快就安静下来 |
发表于 2014-5-20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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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0 21:57
发表于 2014-5-21 13: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