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穆高举 于 2014-7-9 23:35 编辑
个人化的诗歌帝国可以使黑暗越来越硬
——读析穆高举的部分诗作
横竖三一宁
穆高举的诗行里,我感受到最为强烈的东西就是一个诗人所具有的对于世界的纠结的胸怀。也许这是我写下这篇文字的主要动因。他诗中的这种真挚的,真实的——如此强烈的纠结之感,几乎布满语言之间。而诗人的这种纠结感,无疑得自于诗人对世界的深刻思考。从《和平祭》的“晨光”到“魔鬼翅膀上的羽毛”,从“浸泡在远古洪荒里的那条船”,到“狡诈和虚伪者餐桌上的菜肴”,再到“浪涛顶部的血腥”,可以说渐次递进,从而纠结地完成了一个人对“和平”的祭奠仪式。在这里,我特别强调“纠结”,是因为诗人像一个“无辜者”深深陷入了“国度的溃殇”。纠结,这是诗人存在的现状特征。也许,每一位诗人都会具有关于时代关于世界的纠结;只不过各自的表达方式不同!
在我看重的诗里,诗人穆高举的纠结,是他诗歌呈现而出的不可忽视的至关重要的一点。穆高举的《古城》,就是一首充满纠结的诗。不过,在这首诗里,诗人最终的点,落在了“黄昏时归去的羊群倒在空中也倒在地上”的油画里。“古城”作为一个“形象”,无疑已存在于诗人的内心了;但这个形象的出现,并没有落入写作的陈旧老套,这主要仍表现在诗人独到的——对于种种历史的深挖与开掘之上。“呆滞的中国皮肤”,“落日潜伏在远处的云影”,“三条腿的马”,“切碎的金条”等,可谓一系列凌厉的“意象”,被诗人以浓烈的“精力”和“时间”穿在了一起。
穆高举的诗里始终具有一种思想的深刻。而诗人是通过不屈不挠的语言格式,将其呈现而出。穆高举十分注意的是,诗——的艺术与思想的高度统一。他尽力去这样写。他的《我的最后据点》,很明显地向阅读者(包括作者自己)做了“复活”的“交代”——“麦子根部开始总结生命的价值”。在诗人看来,人类的生活不能总是悬在空中;诗人更应该拥有并找到属于自己的“根”。而人类的最终“据点”,正在于“根”上。“我”只是一种诗的启语式的人称,诗人只是透过“我”的方程,呈示出整个人类的生存坐标。“麦田”,这个古老的意象,一旦成为“风的召唤声”般的“暗示”语言,就开始鲜活起来。无论是“漂泊的光线和船帆”,还是“哀痛和兴奋”的灵魂,都会在此聚首。诗,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就是一种义不容辞的昭示!而“据点”一诗,正好印证这一点。
“黑暗越来越坚硬/在无声的世界里,脱缰的温度大口喘气/蚂蚁还在酣睡。土地一如即将破损的外壳”——“黑暗越来越硬”,这是一种广大的气场,穆高举用淋漓的语言,以“蚂蚁的方式”,表达着人类自身的命运存在。而“蚂蚁”,不过是紧挨人类的朋友,诗人用蚂蚁的生动,或者以蚂蚁的途径,为阅读者呈现了一种“沉默着的道具和血迹”的景观;且是这样的洒脱与震撼。在蚂蚁的方式里,“露珠一窝蜂地自杀。渗透和蒸腾”,这是何等撼动人心的具象!这“来自内心的光”,一如照耀,一如“眼睛”本身的——直射,又一如生命——原在的“颤抖”,不得不使“我”和我们的目光一起,“在一张狮皮的内部颤抖”!
穆高举的诗情感饱满,且具有较深的思想刻度。他善于在叠加的意象群中,以“我”的直接进入,与所有与“我”一并站立的对象们一起,立于“我”纠结与思考的世界。无论是在《酒后》还是在《东望》之内,或者《车出太行》之间,或者《在济南与诗无关》里,都存在帜热的个人化的“同样的气息”,那就是——“我”——的“帝国”的“永恒的力量”的存在!!而“我的理想来自苦难”,无疑成为诗的戳语,而“为了看看阳光才来到人世”无疑是诗人真实的愿望,被诉求而出。而诗的一切的一切,在诗人这里,无不——较为精确地被表达出来!
也许,诗贵在诗本身的创造与发现。穆高举的诗,在很短的格局内,一次次完成着自我,他的语言具有不屈的柔韧性,他的结构具有隐忍的思考性;这正是诗人的个案性的诗意呈现。他在他——属于个人的种种不同的具象里,完成了“我”的——赤诚的“帝国”的肉体与精神现身。在这种——“纠结的”现身过程,一次次的发问与“殉道”,理所当然地让阅读留在期间,思考当下与未来。诗的魅力正在于此!而“我独自回到我的帝国”——这是诗人,最大的关于“理想之国”的动意,在这里,也只有在“我的帝国”,“我”才可以成为“帝国”的屹立者拥有者。而只有在我的帝国我才可以不离不弃地活着、有力地存在;而“将成一棵被烤焦的草”,这又怎样——“我还停留在我的早晨”!在这里,诗人剑走偏锋,使一种个性的凸显,极具张力。
穆高举在个人的写作里,用心,用力,严肃,认真地——来创建一个属于自身的诗歌帝国,他因此写就了大量属于自己的诗篇。许多诗短,而形式独到,都具有很重的份量。从这种份量里,可以感到,诗人在他写作的技艺中,始终——处于独步行走的执著状态——“粘稠的气体碾过人类的脖颈。黑暗越来越坚硬/在无声的世界里”。这正是:一个诗人——所必需具有的独立精神。而也许,诗人在这个时代,只能以无限的创造,来走完自己的艺术生涯。但是诗人应该是人类中最为无怨无悔的一种。穆高举写出了让自己让自身得以阔步的生命之诗,这就是诗人的帝国所在!这就是诗人“越来越硬”的艺术生涯所在!在这里,让我坚信:只有个人化的诗歌帝国,是一种合理的存在;只有这种存在,可以使黑暗越来越硬!
——横竖三一宁病中匆写于2014.6月间
附:与诗评相关的几首诗
◎和平祭
面对晨光,我亲手将他们编织成石柱
并且刻上:“胜利即是耻辱”。我知道荆棘丛生的信仰
都是魔鬼翅膀上的羽毛,逃脱不了堕落的诅咒
谁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家国梦。和平的泡影
布满我的上空。浪涛顶部的血腥已然不可避免
远处携手走出晦暗家园的同伴为何会反目成仇
浸泡在远古洪荒里的那条船。无法找到到达内心的路
她的歌声和光荣,拂过眼前喜欢缄默的弱者
死伤的弱者绝不是祭品。无辜者的血泪会将贪婪与邪恶统统淹没
愚蠢的生命只是狡诈和虚伪者餐桌上的菜肴。“醒醒吧!我的兄弟。”
诱惑的毒液会使人神志不清,这是谁留给
我的国度的溃殇。“放弃各自的旗帜吧,露出微笑的阳光”
◎古城
古城是被驼队带来的。这种构思极容易
落入古城的色彩,呆滞的中国皮肤或者是砂砾或者是墓冢
灰色的裂缝流动着熔化着。落日潜伏在远处的云影里
火焰的内部是一部经书。经书里注入
宏大的铁和乌云自由的形状。背影过于高妙
山脊是否崩溃?村庄里的山芋是否烫手?我一无所知
沙漠狐用自画像虚构图腾。我鼓吹遗骨继续抵抗
多少代王朝兴亡更迭的迷梦。这一切都在幕后
事物不肯献出自己的哲学,谁也无法阻止古城遥远的遗训
传说中的三条腿的马卸下了眼前的雾障。哪儿去了
白昼与黑夜是古城切碎的金条。火蛇没有精力长时间
和魂魄交锋。黄昏时归去的羊群倒在空中也倒在地上
◎我的最后据点
麦子根部开始总结生命的价值
欲念以及酷热的网,“一切又重新开始”
那里斑鸠、麻雀的歌吟,还有蛇与鼠的交锋
麦田是我的最后据点,祖先
以纪念碑的形式横卧。有人逝去有人降生
屈原在端午节按照粽子的规矩复活
漂泊的光线和船帆
在风的召唤声中归巢,我知道
巨石、纤绳、果腹的植物是在暗示
踏进深渊抚摸思想的基础,哀痛和兴奋
在同一蛋壳内争夺之后和谐,一株倒下的庄稼
体内的液体纠结成冰冷的信息
◎以蚂蚁的方式
粘稠的气体碾过人类的脖颈。黑暗越来越坚硬
在无声的世界里,脱缰的温度大口喘气
蚂蚁还在酣睡。土地一如即将破损的外壳
露珠一窝蜂地自杀。渗透和蒸腾
是否还有别的方式?来自内心的光迈不开脚步
眼睛还有其他器官组合成最原始的惊恐
盛满燕雀鸣声的杯盏,火焰没有来由
一如既往地尽力纯粹。我在一张狮皮的内部颤抖
更没有勇气思考明天。一群马蜂适时诞生
缺齿的梳子是唯一的工具。无法扶起一根荒草
树木不想认命,正在想办法站直将自己摆放成文字
以蚂蚁的方式慵懒和痛惜。沉默着的道具和血迹
◎酒后
我在摇晃,酒在半小时前停止了运动
我忘记了世界是为谁而存在。过去突然以生者的身份
立威。医院、装修、高考、出书什么的露出尖牙
为谁而活?抽搐的眼角没有了鄙夷不敢有鄙夷
英雄没有末路,感觉而已
在一场葬礼上发现,君临厕所犹如君临天下
我的弟兄,吼不出一声来自肺腑的嘶鸣
在没有幕布的舞台上劫后余生。我独自回到我的帝国
用键盘啃咬有气无力的风凉。我真的是——
为了看看阳光才来到人世!“我的理想来自苦难”
我不想知道明天是什么模样。或许怀抱黄土
我就是尘沙,永恒的力量绝不会凌辱沉默的诗行
◎东望
鱼肉做的水饺掩盖了泰岳的巍峨,海的辽远
我永远记得碟子底部醋汁的珍贵
一顶被风吹进海水的帽子——留给东海的礼物
三十年岁月就像杯底的醇酒一饮而尽。如今
我的底片上仅留下女神手扶旭阳的盈盈笑意
这些居住在网内的鱼还活着,虽然有时消瘦单薄
我即将成一棵被烤焦的草。故土、骄阳、诗歌的火焰
带着闪电行走的心。我会在蒸腾的雾气中
辨认自己。“一切将近在咫尺而又不可触及”
我还停留在我的早晨。在空荡荡的肉体内
有诗歌慵懒堕落的声音,有凉气撒播阴影的声音
失眠者蜗居在夜晚的伤口。河岸吐纳着灰色的幻影
◎依附
——飞虫依附着夏晨的清凉
既是营造背景,也是营造舞台
木雕开始恢复知觉。上下其手左右拍打
身体的外墙正在坍塌。内壁一点一点渗出
防灾的信息。巢穴像一位年迈的僧人
袈裟仅包裹一具尚能呼吸的肉体
飞虫忘记了自己不长眼睛,甚至
不会书写自己的名字(一部分是不愿书写自己的名字)
高尚者四海为家。心底的脓水淹没不了一页青史
职责捆缚着我奔赴刑场。罪不至死
我只是在死刑犯身旁受点惊吓而已。而已之后
还有不平与火焰耿耿于怀。粉刷征服不了依附的本性
◎车出太行
夜幕被一列疾驰的火车穿透,一路向东
每过一道隧洞,我的肉体就被刮去一层虚浮的鳞片
仅剩的血脉和灵魂准备迎接四十度热情的拥抱
一夜的泅渡。我不是奔大明湖而来
故土的千年道行和比尘世灵动的方言。如果有一只白狐
从聊斋里出逃,我愿意相信我们的不期而遇
晨曦和蜷缩的麦田是窗口用心搜掠来的。巨大的怪兽
在高处俯视。水塘埋葬不了光亮
高高低低的树是永远无法迁徙的流民
与大明湖东门站路旁树上的一只鸟对话
神使是不用邀请的。我把自己当做礼物放在
经纬分明的礼盒里。我更愿意是陌生眼神里的一粒种子
◎在济南与诗无关
半夜喝酒。山东人不是大碗喝酒而是用饭缸子喝
五“最”明杰,脑门最亮说话最响喝的最少走的最早最先进住医院
周永三缸过后不见踪影,启代兄对着夜的深处吆喝周永周永
嫂子。嫂子忙前忙后经营着一大群人的吃喝拉撒睡
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台面上见不到嫂子她可能在某个角落默默祝福
嫂子是启代兄的夫人,启代兄上辈子肯定有过虔诚的修行
邂逅世文。在济南我们兄弟两一路同行包括同宿一间客房
我们同去济南西站为他买返程票虽然遗憾不断笑料百出
我还是要感激世文,他用难以回避的残缺塑造出完整的坚强
乡音。乡音是奔涌从马踏湖带来的也从我的心底奔涌而出
因此我伸出手与奔涌紧紧相握临分别时奔涌专门找到我留下嘱托
因此我的血管马踏湖的河道还有让人牵挂的乡音有了同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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