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村的黄昏(六章)
拾谷雨
七月要飞,谷物们唤醒出嫁的日期,阳光暖暖地盯着麦地,老驴识得旧路,在蜿蜒的土路上一趟趟颠簸,粮食在场子上啃食黄昏。
时光如钟,压弯了外婆的一双腿。
病痛在这个村庄里蔓延,除了不舍昼夜的生长,还有断断续续的死亡,眺望的刹那,乌鸦掠过一座座无名的墓碑。
七月
七月收割,雨水和蔬菜。
白昼在夜里打磨火光,黑夜在拂晓擦拭黎明,胖娃娃要长高,好够到梨树上的月亮,小姑娘要留长发了,她蹑着足,要去窥探那神秘的爱情,桃花早就谢了,只有一只只青青的桃子,在树梢上蠢蠢欲动。
月光就这么直直地落了下来,刺痛七月的每一根神经。
麦杆要给土地针灸,流岚变成湿湿的露水,野兔子搬了新窝。
七月仍旧在唇边舞蹈,粮食被分成两半,放入谷仓,鼹鼠来得有些迟了,爱人在七月等待爱人。
雨水将至
雨水将至,小南风压低脚步踩着土塬上的青草,乌云密密麻麻的像一块泼了墨的手帕吊在半空。太阳出逃了,拉麦子的舅爷还在地里忙活,老毛驴不紧不慢地驮着麦子赶路。
冷空气癌症一样侵占了村庄内外,一小股河流羞涩地流着,旧时的泉眼早已枯干,再没有一场雨水能使它复苏。
就在昨天,老太太买来了廉价棺木。
夏日笔记
给一只鸟翅膀,给森林更多的树木,给阳光足够的温度去重建人类幸福的家园。
雨水一次次锯断去往玉米地的路途,黄土地病了,来势汹汹的洪流卷走了满地的黄金
老椿树倒在半坡,病黄土像经历了一场胆结石,麦子不能安居谷仓,鹧鸪鸟开始逃难,断壁颓垣像遭遇一场蝗灾。
地母一个翻身,就惊扰了庄里的宁静。
舅爷在用镢头缝补土地的新伤,旧伤还未痊愈,夜晚时仿佛能听到土地的哀戚。
远山葱绿得就像一块翡翠,依山而居的人家塌了一只屋子。
夏日的叙述有些生硬,蝉鸣不鸣,日子在黑白交替中缓缓蹒跚,除了潮湿的雨水,还有一些腐烂的麦草,支撑着这个夏日。
下午
在这样一个下午,天空没有太多好脸色,蝉声也懒懒地悬在树梢,果园里还有梨树和苹果树,需要更多的温暖,我慢慢地揣量,这些夏日的词汇该如何去嫁接,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
新搭的葡萄架摊倒在地,青涩的绿葡萄哭红了鼻子,山楂树还是很瘦,却抱着星点般的子女,成熟多么像,一趟艰辛的皈依。
人们啊,在无法劳作的时候,却充满了忧虑。
这忧虑是七月最重的病症!
凌晨
在一只词汇中忘却自己,一头老牛在夜里死去。
黑夜还在蔓延,野鸽子飞到屋檐下躲雨。知了的翅膀湿了,夜的翅膀也湿了,只有凌晨,神经质般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远山的嘴唇是如何一缕一缕衔起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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