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篇巨制《老巴子》 万行千言格律诗 (2014-07-22 00:10:27)转载▼
标签： 老巴子 分类： 现代格律诗传略
萧 国 松
鸿篇巨制《老巴子》 万行千言格律诗
死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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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话说土家族诗人萧国松创作的长篇叙事史诗《老巴子》，反映了土家先祖那些感天动地的爱国故事和荡气回肠的辉煌业绩。值得人称道的是，全诗共23章， 14000多行，约70万字。每节以四行为主，诗句全部整齐划一，有五言、七言、九言、十言、十一言、十二言、十三言等，偶句押韵，是迄今为止第一部多言体的长篇现代格律诗，堪称现代格律叙事长诗的奠基之作。
二
萧国松，1938年出生于湖北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都镇湾椿树坪村，世代农家。萧国松读过四年私塾、两年高小、三年初中。1957年参军赴藏区，1963年回乡任小学教员，1964年任石洪公社武装部长，1970年任县公安局秘书，1971年任县文教局工作员，1978年任县文化馆创作辅导员，1985年任县党史办公室党史编辑，1988年回文化馆任原职。后历任湖北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文化馆副研究馆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宜昌市社会科学界学术委员会委员、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民间文学教学实习基地指导教师。
萧国松创作出版了《格桑花》(1979年)、《萧国松寓言集》(2000年)、《老巴子》(2009年)、(( 记忆碎片》(2009年)、《长阳杂咏》(2009年)、《竹枝词三百首》(2010年)；合作编写了《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史》和合作创作了电视连续剧《土家第一军》；收集、整理了《孙家香故事集》(1998年)、《土家民间故事》(2003年)、《中国民间故事全书:湖北·长阳卷》(2007年)等土家族民间文学作品。 1991年在国家艺术科学重点研究项目一一中国民间文学集成的编纂工作中成绩突出，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同年被评为湖北省文化系统模范工作者。《中国民间故事全书:湖北·长阳卷》获第九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扁舟》获省“成功者与图书馆征文”一等奖；2001年，剧本《晚饭》获湖北省第四届剧本文学新剧本奖；2005年，论文《民族文化保护创新漫话》获湖北首届民族文化论坛二等奖；2006年，《萧国松寓言集》获第二届湖北省少数民族文学奖优秀作品奖；2008年，《萧国松寓言集》获全国金骆驼奖三等奖；2011年，《萧国松寓言集》获得长阳首届“彭秋潭文艺奖”大奖。
三
长篇叙事诗《老巴子》包括“李郎成亲”、“土司到李家”、“平静的生活”、“扁担花出生”、“梯玛回来”、“李郎出征”、“巴姑携子回娘家”、“万里寻亲”、“激战”、“李郎揭榜”、“扁担花回乡”、“外祖母领唱先祖的故事”、“虎队抵达北疆”、“战前的寂静”、“阿勒河之战”、“鄂尔喀草原之战”、“斗法”、“捷报人京城”、“扁担花挂帅”、“远征军返回故里”、“李郎的遭遇”、“火烧李帅府”、“深山虎啸”，共23章、14000行、约7O万字。叙事诗以战争和爱情为线索，将土家人图腾形象老虎不断神奇化和人性化，在武陵大山秀美风情衬托下塑造了土家人的英雄形像。
《老巴子》中的老巴子善良、诚信、勇敢、坚韧。老巴子“率巴人沿清江西行开疆拓土，拓展了巴国辽阔的疆域，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巴文化。
其故事情节为：
一只老巴子（虎）变成一个姑娘，与贫苦的李郎结婚。土司行“初夜权”，发现是虎，令梯玛（巫师）赶虎精。梯玛去茅山学法，一年后回来，正作法时，因凹纳军进犯我北国边疆，李郎应征入伍，妻巴姑带儿子扁担花回娘家。她的母亲也是老虎。巴姑携子赴北疆探亲，遇明军屡败，朝廷宣榜招领兵元帅，巴姑鼓励李郎揭榜。扁担花回乡向外祖母求援，外祖母调强大虎军赶赴前线，李郎和巴姑为指挥员，扁担花为战斗员。在一支多民族组合的的强大军队的打击下，全胜敌军，取敌帅首级。皇上召见，李郎和巴姑不愿为官，返回故里。皇上封扁担花为帅，镇守北疆。李郎和巴姑遭土司陷害。其子回，葬父于悬崖。巴姑重变虎，常嘶鸣于丈夫墓前。
此诗在大故事中套了小故事，如：土家族起源，历史英雄人物，主要节日形式及由来传说，还有数十个虎故事。诗中可窥见以虎为图腾的土家族历史概貌于一斑。
四
从内容上看，现代格律叙事长诗《老巴子》以诗歌的形式，全面描绘了土家族的历史、文化、生活环境、生产生活、人生礼仪、原始宗教等内容。既有廪君、盐水女神、巴蔓子、土司等历史内容，又有哭嫁、跳丧、诞生礼仪、端公和梯玛等土家族的人生礼仪知识，又有虎崇拜、梅山神、嫁解之术、傩神还愿等宗教文化内容，更有土家族民歌、哭嫁歌、长阳南曲、摆手舞等传统文艺的精彩表述。
从语言上看，运用现代汉语入诗，所有诗句都完全符合现代汉语的语法规范。作者叙述穿插的民间故事，运用“七言五句”、“七言四句”、“五言四句”等整齐式短句形式，如：《虎娃》、《梅山阿打》、《老虎驮漆农》等；作者展开故事情节，主要运用九言、十言、十一言、十二言、十三言形式的整齐式长句形式。作者以人物传唱形式改编的土家族民歌，偶尔也运用长短句式，如五五七五句式，有《老巴子赶强盗》；如五七五五句式，有《牛王救人》。全诗大致偶句押韵，保持了诗歌韵律流畅的特征。全诗运用了多种修辞方法，如：起兴（鸦鹊穿黑又穿白/ 老鸹穿的一匣墨/ 锦鸡穿的十样锦/ 斑鸠穿的吊灰色/离开姐妹舍不得）、递进（长大成人要别离/ 别娘一去几时归/ 别娘纵有归来日/ 能够归来有几回）、对仗（看娘不怕荒山高/ 看娘不怕江水深/ 山高自有人行道/ 水深自有渡船行）、排比（春天开的芝兰花/ 庭前喜鹊闹喳喳/ 今朝女儿要出嫁/ 狂风吹我出山垭//夏天开的石榴花/ 问声爹来问声妈/今朝女儿要出嫁/ 白云深处有我家//秋天开的丹桂花/ 哭声爹来哭声妈/今朝女儿要出嫁/心里怀个大疙瘩//冬天开的腊梅花/ 感谢爹来感谢妈/今朝女儿要出嫁/ 有缘千里共一家）等。
从结构上看，除叙述穿插的民间故事时，采用五行一节、六行一节、八行一节外，全诗均以四句一节为主，呈现了静的特征；全诗诗句字数、韵脚，有规律的变化，呈现了动的特征。动静有序变换，使长诗打破了单调和呆板，诗体变换多姿并不显得凌乱，显得一气呵成，跌宕有致。
曰：多言体整齐式诗句并存，单一性四句一节结构为主，有规律偶句押韵，是这部鸿篇巨制的叙事格律长诗的主要艺术特征。
百年来追求新诗格律化的作品，大多以抒情诗为主。叙事作品较为成熟的仅有两句一节，字数长短不齐，节节换韵的信天游，如《回延安》等。诗人纪宇诗集《小艺术》中的佛经故事诗也都是从二言到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乃至十五、十六言的整齐体，但篇幅较短。像《老巴子》这样的诗句整齐，结构变化和谐有序的多言体长篇叙事格律诗绝无仅有。所以，这部作品可以说是现代格律叙事长诗的奠基之作。
关于长篇格律诗的表现形式一直是困扰现代格律诗人的一个主要问题。无论整齐式还是参差式，篇幅长了若形式单一，一是受制于诗人艺术功力，不能够尽情表达；二是给读者一种单调乏味的感觉。诗人萧国松采用多言体并存，相对独立成段的手法，稳中有变，变中有稳，使全诗既保证了现代格律的基本特征，也使诗体摇曳多姿，趣味盎然。《老巴子》为现代格律长诗的变现手法提供了一个极为成功的范例。
学术界已经开始有人研究这部叙事长诗，但大多着眼于土家族民俗的诗歌形式再现和民族主义爱国精神的彰显，却缺乏现代格律的眼光，而这恰恰正是这部叙事长诗有别于其他叙事诗艺术形式的特色所在。希望新格律诗理论界能够以现代格律的视角关注并研讨这部现代格律诗的经典之作。
正是 虎啸山林土家神
长歌短吟格律魂
参考资料：
《萧国松创作论》 黎 帅
《记录民族历史，彰显民族精神——萧国松和他的《老巴子》 林继富
附录： 《老巴子》节选
第一章 李郎成亲
一
一根粗桐麻绳从山顶而降，
阵阵山风吹得它摇摇晃晃。
绳子上端系着山顶的大树，
绳子下端吊着砍柴的李郎。
他手中握一把银亮的斧头，
阵阵挥动，像闪电的光芒；
斧头猛烈砍伐树木的声音，
闷雷般地在岩间发出回响。
他浑身的汗珠雨点般飘落，
脚下平静的溪里泛起波浪；
他口中的热气不断地吐出，
浓雾便笼罩着陡峭的山岗。
砍下的木屑层层向下飞去，
惊动只只大鹰直冲蓝天上；
断了的木柴蓬蓬搁在岩墩，
惊动群群青猴飞奔到远方。
太阳不知不觉升上了天顶，
黝黑的峡谷渐渐出现光亮。
清凉的峡风在他身边扇动，
知了的噪鸣使他心里发慌。
刚劲的手臂渐渐变得无力，
空着的肚里正在咕咕发响：
“人是官的，肚子不是官的！”
他拽着绳子步步登上山梁。
一颗常青树像硕大的绿伞，
为他遮住熊熊燃烧的阳光。
大树下面碧绿如茵的草丛，
就是为他铺着的丝绒软床。
从背架上解下盛水的格蛋，
一口气饮下把清清的琼浆；
从棕袋中拿出绿色荞麦粑，
顷刻间平息了那辘辘饥肠。
丝丝柔风从他的身边掠过，
无穷的快感在他周身流淌；
“皇帝老子不及我此刻舒服，
宇宙间的快乐神是我李郎！”
一股迷人的清香随风飘来，
顷刻之间，醉了他的心房：
“这岂不是熟八月奓的气味？”
他蹦起来，去寻它的地方。
看见了，它挂在一根树上，
像一串串玛瑙闪烁着光芒；
看见了，藤子连着马蜂窝，
一寸多长的马蜂来来往往。
他像螳螂捉虫一样的稳重，
摘了果实，没被马蜂蛰伤；
他像蝴蝶恋花一样的轻巧，
把全部果实用棕口袋包藏。
八月奓的清香实在是醉人，
他深深地把它吮吸到心房；
想起曾尝过八月奓的美味，
一股股口水在嘴角边流淌！
他腰间又系绳索溜下岩去，
宛若一片黄叶在空中飘扬。
挥动斧子，影如闪电疾驰，
斧伐树木，声若闷雷激荡。
夕阳已经消逝在最高山岗，
群鸦归巢时噪音满空回荡。
他上山峰，背起几捆干柴，
走下山来，已是月色明朗。
二
葱郁的苞谷田躺在万山丛中，
田边的山溪水日夜叮叮咚咚。
溪边有一所简陋的茅屋斜立，
它抗击着一阵阵劲吹的山风。
茅屋里李家老妈正卧病在床，
她垫着苞壳叶，盖着烂山棕，
她的双目十五年前就已失明，
只听见耳边有许多蚊子嗡嗡。
她的儿子请来梯玛为她扛神，
可妖魔缠住她丝毫也不放松。
老人眼看就要步入阴曹地府，
仿佛蹲在空坛子里朦朦胧胧。
茅屋里灼热的感觉已经移开，
她知道此刻太阳已升上顶空。
她想起正在岩上砍柴的儿子，
此刻不知道他悬在哪座高峰——
每天鸡叫时，听见儿子出去，
阿妈的心也悬到了陡岩当中；
直到晚上儿子能够平安进屋，
阿妈的脸上又才能浮现笑容。。。。。。
她闻到茅屋里面有炊烟飘起，
她听到灶膛里面有火焰熊熊；
有阵阵浓烈的香气正在袭来，
锅盘碗盏的响声也传到耳中。
热腾腾的米饭递到了她手里，
香喷喷的猪肉喂到了她口中。
她生平第一次尝到鲜美滋味，
她生平第一次闻到芳香甚浓。
“我儿，你从哪里弄来的美味，
可口的山珍怎么会到你手中？
我儿，你今日这般孝敬妈妈，
为我去险处，妈妈可不宽容！”
她伸出枯燥的手指前去探摸，
摸过来摸过去，全然是空空；
她扬起干渴的喉咙尽力呼唤，
一生紧接一声，只回音嗡嗡。
难道我是在这般大天白日里，
清清白白做着虚无缥缈的梦；
难道我是在漫游神仙世界里，
迷迷糊糊正在接受神的恩宠。。。。。。
李郎背着柴火走过道道山坡，
饥肠辘辘，冷汗在额前喷涌，
想起了母亲正在忍受着饥饿，
双脚如踏疾风驰过层层树丛。
回到茅屋，先到阿妈的床前，
把八月奓递到了阿妈的手中，
他原以为会给阿妈一个惊喜，
哪知道阿妈此时却无动于衷：
“要在往日，一闻到它的气味，
我的口水就会泉水般地喷涌；
要在往日，一尝到它的美味，
我会兴奋得站起来狂跳乱蹦。”
她讲述了今天吃到美餐的事，
儿子也觉得如在奇妙的梦中；
她讲述了寻不见那人的踪迹，
儿子也惊诧得心里叮叮咚咚——
是谁投来了如此深厚的情义？
祸与福，感到欣慰而又惊恐；
是谁对可怜的人这般的友好？
真与假，觉得尽在玄妙之中！
三
一个疑团滚烫在李郎胸间，
第三天下午，他回到村前，
背架子上的柴还压在背上，
热汗像一阵暴雨洒在地面。
他听见一阵沙沙沙的响声，
见一老巴子来到土地庙前。
它朝土地神作了三个长揖，
然后匍匐在地滚得一溜烟。
那只老巴子已经不见踪影，
一个年轻姑娘站在庙门前。
她的面颊比朝霞还要美丽，
她的衣裙比彩虹还要鲜艳。
姑娘双手捧着她那件虎皮，
转身去到了土地庙的后面。
土地庙后的陡岩上有个洞，
皮放洞中，用石将门紧掩。
姑娘动身，脚步比风还轻，
她悄悄地去到李郎屋里面。
大门未开，也没发出声响，
屋脊上便飘起了袅袅炊烟。
片刻过后，她走出那茅屋，
飘飘然，再来到土地庙前，
匍匐在地，再打一连串滚，
到庙后，把虎皮披上双肩。
一只老巴子向着森林走去，
茫茫林海已把它深深遮掩。
它的脚迹里散发阵阵幽香，
已经深深地烙在李郎心间。
夜的帷幕已经悄悄地降落，
李郎呆立，不知柴压双肩。
萤火虫在他身边闪闪烁烁，
夜露噼噼啪啪打在他胸前。。。。。。
四
李郎一整夜没能合上眼睛，
相思正在苦苦煎熬他的心。
母亲深深懂得儿子的心思，
叫他到面前，抚摸儿手颈：
“你已到了娶亲完配的年龄，
可陪伴你的是自己的身影。
你定在思念那个贤惠姑娘，
可她是天上仙女来到凡尘。”
阿妈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满脸现出阵阵甜蜜的笑影。
她讲述着远古的动人故事，
它们深深地震撼着儿子的心——
琶梅姑娘
高高山上一老房，破烂草顶倾斜墙，破烂草顶生绿苔，倾斜墙面能走羊，多年就是这模样。
屋内阿公拄拐杖，雪白胡须罩胸膛。他的孙女名琶梅，今已长成大人样，支撑老人活世上。
爷孙两人上山冈，每每天天去放羊，面面山坡绿如海，条条溪流淙淙响，羊如白云在飘荡。
琶梅额上汗珠淌，炯炯大眼四下望，一怕山上来豹子，二怕山上来豺狼，这些野兽爱吃羊。
阿公树下来乘凉，一看孙女二看羊，又怕孙女坠岩下，又怕小羊跌岩腔，心儿搁在山坡上。
太阳当顶山谷亮，琶梅急急上山梁，她怕爷爷肚里饿，回家做饭送山上，岩上跑得脚板响。
羊们望见老人样：老猫蹲在门槛上。看见山下豆苗绿，看见溪边苞谷壮，羊群下山如卷浪。
阿公拽住领头羊，一个扑爬滚地上，羊群还是跑下山，自己手上鲜血淌，一声长叹震山冈。
“椿树朽坏不做梁，石头风化不砌墙，母鸡年迈不生蛋，狗子衰老不会哐，人到暮年难放羊。”
“哪个帮我来放羊，招他为我孙婿郎。外事全由他掌管，内事由我孙姑娘，日子定然能兴旺。”
高高蔚蓝天顶上，白虎星星正闲逛。风送话音到耳边，一字一句很明亮：“哪个帮我来放羊。。。。。”
撩开蓝幔朝下望，林海茫茫闪绿光，羊群正往山脚跑，一个老翁奔走忙，像个蜗牛在爬墙。
虎星毅然离天上，要为老翁帮一忙。飘飘云丝身边过，呼呼疾风脚下淌，不知不觉到山梁。。。。。。
阿公眨眼四面望，羊群围在他近旁。大羊低头正吃草，小羊跪乳在地上，好似白云绕山冈。
阿公惊奇正看羊，一个小伙站身旁，面如花蕾微微笑，声如流泉轻轻讲：“我帮阿公来放羊。”
小伙气势真雄壮，宛若青松立山冈，眼如星辰在闪烁，牙如闪电在放光，俨然若神真飒爽。
阿公惊喜从天降，“是你为我赶拢羊？”小伙笑比蜂蜜甜，老翁心欢赛蜂糖，羊鞭交到他手上。
豹子见他逃得慌，豺狼见他逃得忙。毒蛇见他爬远处，老鹰见他飞远方，鹞子见他树间藏。
琶梅送饭来山冈，未见人影饭先香。小伙琶梅初见面，红霞燃烧在脸上，心里都在咚咚响——
松明燃在桌子上，茅屋里面亮堂堂。穷家小户办婚事，恋歌一曲人成双，席子垫姐姐垫郎。
小伙天天去放羊，羊如白云盖山冈。去时迎着朝阳走，归来夕阳照面庞，他用歌声指挥羊。
阿公不用去山上，就在屋边田里忙。琶梅日做三餐饭，离了菜园去厨房，串串微笑挂脸庞。
琶梅送饭到山上，饭香菜香人更香。蝴蝶闻香落头顶，蜜蜂闻香绕身旁，脚迹窝里也喷香。
大树底下有荫凉，两人坐在草地上。郎拈青菜喂给姐，姐夹饭坨喂给郎，口口吃的是蜜糖。
又是一日去山梁，琶梅送饭一路香。只见羊群在吃草，不见放羊阿哥郎，琶梅顿时心发慌。
张开喉咙放大嗓：“我的阿哥在哪方？”声音飘过十条溪，声音飘过九道岗，只有回声到耳旁。
寻遍附近众山冈，寻遍附近烂岩腔，寻遍附近溪水边，寻遍附近老岩旁，不见阿哥影子晃！
琶梅寻到一树旁，见到羊鞭挂树上，忽见地上卧只虎，浑身闪射雪白光，粗粗鼾声正在响。
琶梅吓得倒地上，口吐白沫眼无光。人在昏昏迷迷中，只有心在微微响，额头果子汗直淌。
她见白虎来身旁，细细闻遍她身上，只想把她衔口中，只想把她搁胸膛，又怕牙齿把她伤！
虎嘴贴在人嘴旁，舌头舔在她嘴上。此生经历这一次，不闻王母玉液香，玉帝赐酒再不尝。
白虎环绕她身旁，转过三圈泪珠淌：今日一别远离去，明日天海各一方，想见时短相思长！
此生阴霾罩心上，偶一闪电射奇光。必然留恋此时刻，睡梦里头勤来往，蜜拌炒面甜又香。
泪洒琶梅胸口上，琶梅两眼渐渐亮。她见白虎腾空去，一颗亮星去天上，彩云环绕它身旁。。。。。。
琶梅回家太悲伤，泣不成声诉衷肠。阿公说他白虎星，下凡来到大地上，要让虎族更兴旺。
琶梅生儿个个壮，都和白虎同长像。七个儿子各有姓：田杨覃向彭冉王，繁衍巴国大地上。
虎娃
高高山上一小坪，丛丛古树叶儿青。小坪中间一窝棚，窝棚四周百鸟鸣，窝棚顶上飞彩云。
窝棚里面一女人，生得美貌又年轻。貌美更比花鲜艳，年轻犹如出土笋，难怪窝棚也迷人。
她采野菜去山岭，枯树看见又转青，石缝看见生绿草，金鹿看见朝他行，锦鸡看见绕她身。
一只公虎住山林，见他影子醉了心，鲜美獐肉不想吃，清澈山泉不想饮，得了相思病不轻。
轻脚轻手出山林，直往窝棚近处行，看见姑娘在棚内，它在稻场俯下身，摆动尾巴像摇铃。
姑娘看见这畜生，双眸里面藏柔情，自古人畜是一般，猛虎也能知人性，唤这畜生进家门。
窝棚里面喜盈盈，人虎结成美婚姻，出门并肩同欢笑，进门同步伴歌声，天堂里面度光阴。
时间过去一年整，一个娇儿就降生，父母细细看娇儿，脸的半边人面形，脸的半边虎面影。
父母满脸笑吟吟，无法表达兴奋情。父亲舌头轻轻舔，母亲嘴唇细细闻，希望就在儿的身。
这娃犹如虎刚劲，这娃犹如人聪明。虎娃出门上山去，百兽一齐朝他行，一致拥他为虎君。
豹子见他战兢兢，黑熊见他立不稳，苍鹰见他怕展翅，巨蟒见他难爬行，马蜂见他藏入云。。。。。。
远处有一峭崖岭，晴天也是雾沉沉，岭上有一大岩洞，魔王在内藏得深，带领魔鬼一大群。
一个星夜月色昏，魔王一伙下山岭，轻脚轻手架疾风，偷偷摸摸入京城，匍匐地上听动静。
已过夜半入三更，京城里面也昏沉，魔王潜入宫中去，寻找公主卧室门，双目静观侧耳听。
后宫一室亮着灯，绿帏映出少女影，突然风打窗门开，一股疾风吹灭灯，公主昏昏离窗门。
公主身如在腾云，只闻耳边风吼声。东方破晓天渐亮，发现走在高山岭，前前后后飞黑影。
公主浑身大汗淋，头脑渐渐变清醒，她见一个大汉子，青面獠牙露笑影，紧紧搂住她的身。
时起时伏上高岭，忽东忽西卷黑云，面前出现一岩洞，犬牙交错阴森森，公主进了岩洞门。
魔王在她颈上吻：“我确吃过许多人，公主见我莫害怕，对你绝不伤毫分，我俩注定有缘分。”。。。。。。
皇帝散朝后宫进，但见皇后魂魄惊：“昨夜丢失三公主，四处寻找不见影，地上也无脚迹印。”
皇上顿时急得昏，眼前阵阵飞金星，他召群臣出主意，满朝文武同一声：昭告天下众来寻。
告示如雪乱纷纷，贴满城镇和乡村，“谁能寻得公主回，公主与他配成婚，高官厚禄享终生。”
虎娃正在乡里行，见到相聚簇簇人，人们都在看告示：定是魔王要讨亲，降魔除非不要命！
虎娃上前看得清，气得眉上冒火星，伸手前去揭了榜，急急转过魁梧身，但见人人吃一惊！
回家去见父母亲，“娃儿已经长成人，世上既然有魔鬼，人间就难有安宁，不除恶魔不回程！”
铮铮利剑挂在身，拔腿就往魔山行。大树见他两面倒，石头见他两面滚，踩得群山也在哼。
魔王酣睡被惊醒，耳听山下如雷鸣，大地上下在簸动，震得目眩头又昏，莫非皇帝派来兵？
他在洞内吼一声，群魔随他围得紧。“你们守卫三公主，不让任何人靠近，待到吉日我成亲。”
魔王出洞见一人，手持利剑越山岭，出一口气高山动，望一下眼破云层，不是我敌是何人？
魔王张口雾气腾，深山峡谷阴沉沉，虎娃飞步走上前，抓来浓雾罩在身，魔王有眼看不清。
魔王已知来敌近，卷起飓风漫山岭，虎娃飞身飓风外，落地直插魔洞门，魔王见他猛一惊！
虎娃魔王斗得紧，腾空厮杀如卷云。利剑挥舞如闪电，鲜血喷洒如雨淋，天在摇来地在倾。
魔王胸口血直喷，落在地下丧了命。虎娃挥剑往里杀，群魔倒下一层层，头破肢断血淋淋。
公主一见来救星，一下扑上虎娃身，放声大哭话难出，眼泪双流如雨淋，虎娃背她下山岭。
公主虎娃进京城，文武百官出来迎。皇帝看见吟吟笑，皇后看见笑吟吟，百姓狂欢三天整。
公主虎娃成了亲，相依相伴恩爱深。繁衍后代无其数，就是深山古巴人，虎的后代扬威名。
“你如果和她有前世的缘分，
今生也有办法能和她成亲。”
她教给儿子一个简单办法，
儿子脸上出现了甜甜笑影。。。。。。
次日中午，李郎提前回来，
躲在土地庙后，睁大眼睛。
那只老巴子又到土地庙前，
打滚后变成姑娘多么迷人！
她把虎皮藏在庙后的岩洞，
清风一般地进了李郎家门。
李郎轻轻地拿出她的虎皮，
顷刻之间又进入奇妙梦境——
手托着的是什么神奇圣物？
朝霞般光亮，云丝般柔嫩。
眼面前的是什么罕世之珍？
蜂蜜般浓香，醇酒般醉人。
他托虎皮向一颗古树走近，
树上枯了的叶子慢慢变青；
他把虎皮藏入古树的洞中，
枝上绽开了蓓蕾渐渐红润。。。。。。
五
姑娘轻轻扣上柴门，走出茅屋，
去到岩壁前面取她存放的虎皮，
她一遍又一遍地摸过大小隙缝，
寻不到爹妈赐给她的无价宝衣。
她着急了，像大鹰失去了翅膀，
使尽全力再也无法向蓝天飞去；
她痛哭了，像鲤鱼失去了鳞鳍，
鼓足勇气再也无法游到大海里。
她问微风：“是否见过我的彩衣？”
微风轻拂，对她的话没有在意；
她问白云：“是否见过我的彩衣？”
白云飘荡，对她的话理也不理。
她问土地公公：“是否有人来过？”
土地公公望着她，脸上现出笑意。
她问土地婆婆：“是否有人呢来过？”
土地婆婆望着她，有话藏在心里。
一个小伙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咚咚的心跳宛若云中的霹雳；
小伙子移动脚步向她悄悄走近，
她柔嫩的面颊像火焰熊熊燃起。
生命中还没有经历这样的时刻，
感到它是这样的甜蜜而又神秘；
面对突然到来的爱情并不陌生，
此刻只有清脆的歌声涌出心底。
姑娘唱：
山歌不唱漫起怀，
井水不挑漫起来，
十八幺姑来挑水，
一脚踩到井水岩，
身子一扭站起来。
小伙子唱：
山歌不唱不凉快，
磨子不推不转来，
马不抬头铃不响，
花不逢春不乱开，
姐不招手郎不来。
姑娘唱：
兰草花儿起高苔，
天上仙女下凡来，
孤寡神仙我不做，
要嫁丈夫变凡胎，
看看人间花世界。
小伙子唱：
兰草花儿白如雪，
情哥爱姐一身洁，
半点污尘你不染，
十分颜色你不缺，
何时才能郎伴姐？
姑娘唱：
好花开在野刺窝，
我家住在老岩坡，
你想摘花莫怕刺，
走路莫怕跌伤脚，
世上好事总多磨。
小伙子唱：
茅草开花白茸茸，
劝姐莫嫌小郎穷。
有钱未必真有情，
无钱之人心更真，
蜡烛点完见真心。
姑娘唱：
天上乌云赶乌云，
地上鹞子赶老鹰。
白鹞赶的长江水，
姐儿赶得有情人，
赶到情人一路行。
小伙子唱：
石榴开花叶儿青，
郎到高山坐龙庭。
雄狮是我乌龙马，
大海是我洗脚盆，
风里浪里同姐行。。。。。。。
李郎引着姑娘走进阿妈内房，
破墙缝里透进了明亮的阳光；
“阿妈，屋里来了最高贵的人，
就是每天照顾您的那位姑娘。“
“姑娘姓巴，住在遥远的地方，
可她到来，却犹如住在身旁。”
老人伸过来瘦骨嶙峋的双手，
抚摸巴姑，激动得泪如泉淌：
“要是我的眼睛还能稍微看见，
我面前定是一轮金色的太阳；
要是我的双腿还能稍微走动，
定然是去对着苍天磕头烧香。”
“妈妈呀，我是普通山野村姑，
和您的儿子有缘，到您身旁。”
老人听到这句久已渴望的话，
说话声音里像黄连裹着蜜糖。
“我这家里风当扫帚灯是月亮，
浅浅的水沟里怎容得龙女徜徉；
我这儿子笨德像沟里的顽石，
怎能镶嵌在庄严神圣的殿堂？”
六
太阳在头顶上火辣辣地照耀，
白云为他们递来揩汗的手巾；
四面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月亮为他们在空中点起银灯。
他们手牵手走过九十九座高山，
山上的百鸟环绕他们展翅飞行。
他们脚挨脚趟过九十九道溪沟，
溪沟的流泉紧随他们弹奏琴音。
老岩边出现一座古老吊脚楼，
像镶在碧玉中间的一颗金星；
四周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老远就闻到一阵阵浓香醉人。
他们走过门前山坳上的密林，
巴姑唤来了两头肥野猪同行。
吊脚楼里走出来一位老妈妈，
穿过花间时，步履格外轻盈。
巴姑走上前向老人施礼慰问：
“妈妈，您等我一定等得心焦。”
老人的笑脸上出现责备神态：
“你知道这一点，妈妈就高兴。”
李郎早在悄悄观察这位老人，
银白的头发掩盖满脸的皱纹，
她那一串串爽朗的欢笑声中，
流露出七分威严和三分温存。
他缓缓走上前，向老人施礼：
“伯母，见到您我是格外高兴。”
老人眼中出现了奇异的亮光：
“山高路险，你可是历经艰辛！”
老人家早在观察这个小伙子，
他像高大的梧桐挺立在山顶；
老人家特别注视他的双眸里，
蕴藏着七分憨厚和三分精灵。
“妈妈，他家住遥远的红岩垴，
家中有他和他的年迈的母亲。
我自从和他想见的那一刹那，
爱情的蜜汁就滋润我的心灵。”
“巴姑，你带回来这个小伙子，
妈妈一见，就觉得十分舒心。
我倒是佩服女儿敏锐的目光，
发现了他心灵最深处的忠诚。”
李郎跟着她们去到吊脚楼里，
母女俩扬起一串轻柔的笑声。
他们从楼下往楼上健步走去，
先叩拜供在堂屋上方的家神——
那是一尊端坐神龛的白虎像，
闪闪的红烛辉映着他的眼睛。
李郎和巴姑对神像装香叩头，
白虎神仿佛正飞身驾雾腾云。
妈妈站在稻场坎沿仰天呼唤，
一声虎啸正摇动着崇山峻岭。
片刻间来了一大群姑娘小伙，
围着巴姑，闪动快乐的眼神。
他们的目光都盯在李郎身上，
巴姑的脸上飘荡绯红的轻云：
“我的兄弟姐妹们，莫要奇怪，
这是我出门相好的如意郎君。”
三个小伙子向李郎靠得更拢，
李郎觉得他们威严而又亲近。
巴姑走过来向李郎逐一介绍，
她的三个亲哥哥更觉得欢欣。
“大哥的脸生得像天上的白云，
妈妈常常称呼他为白脸将军。
他的眼睛在黑夜比星星更亮，
能看得见十里外的蚊子飞行。”
“二哥的脸生得像锅底的黑炭，
妈妈常常称呼他为黑脸将军。
他双耳能辨别百里外的响动，
白天在人前却难见他是身影。”
“三哥的脸生得白一块黑一块，
妈妈常常称呼他花脸将军；
他生来就有千里眼和顺风耳，
遇到险恶时他即冲锋打头阵。。。。。。”
大伙围绕着巴姑和李郎跳舞，
矫健的舞步踏碎了山间白云；
大伙围绕着巴姑和李郎唱歌，
高亢的歌声引群峰侧耳倾听。
正当快乐，妈妈唤他们晚餐，
他们把李郎和巴姑围在中心。
巴姑带回的两头野猪正奔跑，
大伙围去，野猪已肉碎血淋。
珍贵的猪心献给李郎和巴姑，
李郎和巴姑感谢大伙的盛情。
当他们满嘴沾上通红的猪血，
兄弟姐妹把猪吃得骨毛不存。
星星已在门前山上眨着眼睛，
大伙离去后传来了沙沙响声；
月亮在门前的山坳露出红脸，
李郎被安排在一木屋内就寝。
李郎一觉醒来，见满屋月影，
他见巴姑在年迈的老虎怀中，
正享受着孩提时的无限温情。。。。。。
不觉晨曦已透过了雕花窗棂，
李郎起床，舒坦得宛若浮云。
他看见巴母洗脸用手去干擦，
他看见巴姑洗脸用水和纱巾。
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碗盘里的獐麂兔肉热气腾腾。
李郎和巴姑吃着这可口佳肴，
巴母吃一头獾子正鲜血淋淋。
巴母留李郎在这里玩些日子，
可李郎担心家中卧床的母亲。
巴母在神像前又点燃了檀香，
把李郎和巴姑叫来几番叮咛：
“你们从遥远的地方相会一起，
是远古先祖赐予你们的缘分。
既然你们早就已经两厢情愿，
老母尊重你们已确定的感情。”
“老鼠有个洞穴，麻雀有个窝，
这洞穴和窝便是它们的家庭。
不管在外面遇到了何等烦恼，
这个家能给你带来一定温馨。”
“在不久的日子遇上寅日寅时，
是你们结成佳偶的吉日良辰。
祖宗留下的规矩好的可遵照，
不合时宜的也需要另行规定。
“看菜好坏吃饭，量身体裁衣，
婚礼的繁简要依照实际而行。
小麻雀切莫追逐鸿雁而高飞，
折断了翅膀害自己也害别人！”
“终生锦衣佳肴，而家庭不睦，
则依然是一对受苦受难的人；
纵然粗茶淡饭，而夫妻恩爱，
则是享受着无限快乐的人生。。。。。。
李郎和巴姑感谢母亲的真诚，
喜悦与激动震荡灼热的内心。
巴姑送李郎踏上了回家的路，
李郎回头望去不见当时情景！
原来身后是一个硕大的岩洞，
垂挂的藤条宛若飘动的绿裙；
洞前站着一只年迈的老巴子，
遥望着这里，闪着绿色眼睛。
摸摸姑娘的手，是这么温柔，
证明她的确是一个真实的人；
看看姑娘的脸，是这么甜蜜，
证明她给予的爱情无比纯真。
此刻，一半是人，一半是虎，
人与虎，我实在是无法分清；
此刻，一半是醒，一半是梦，
醒与梦，我实在是难以辨明。
如果这是勇敢而又善良的虎，
我愿永远伴她雄踞浩瀚丛林；
如果这是奇怪而又飘渺的梦，
我愿沉浸梦的深处永远不醒。
巴姑叫李郎快闭上一双眼睛，
李郎遵照她的嘱咐立即实行。
李郎此刻已觉得四周在晃荡，
黑暗的宇宙间飞旋无数金星。
身边像是席卷着一阵阵疾风，
一缕缕阳光和煦地沐浴周身；
耳边像是滚动着一阵阵松涛，
一丝丝白云柔和地抚摸脚心。
李郎的双脚突然间轻轻站定，
巴姑叫他睁开了久闭的眼睛。
原来李郎已站在自己家门前，
屋里传出来母亲呼唤的声音。
“巴姑娘，你又给我鲜美食物，
看不见，却能分辨你的声音。”
李郎寻找巴姑。却已经不见，
只有母亲手托熟肉浓香醉人。
七
巴姑送走了李郎，匆匆回家，
走到吊脚楼上，在机房坐下；
七彩丝线在她手中缓缓流动，
西兰卡普在她面前直直悬挂。
蝴蝶从远远近近的地方飞来，
落在卡普上，以为那是真花；
蜜蜂从远远近近的地方飞来，
以为人是花，落上巴姑头发。
古往今来，多少巴姑娘出嫁，
总是携带西兰卡普离开娘家。
这是姑娘在娘家时亲手所织，
爱情和向往正如这锦上添花。
巴母在女儿身边已看的出神，
两人的脸笑得像东方的朝霞。
母亲对女儿讲起古老的故事，
故事使女儿的眼里噙着泪花。
西兰卡普
有个姑娘叫西兰，十五六岁学织布。青年见布忘吃饭，老头见布忘归路。
多少青年爱着他，声声恋歌唤她出。可她头也不曾抬，一心一意织花布。
春天到来百花开，要把百花织上步。数来数去九十九，还差一样壮整数。
她向邻居都问遍：“还差哪样没织出？”邻人都说不知道，西兰急得掉泪珠。
一位老翁走过来，他指后园白果树：“白果开花在半夜，耐心等候莫疏忽。”
西兰二更开门出，呆呆凝望白果树。凉风微微吹头发，衣裙上面滴露珠。
西兰夜夜到树下，不见白果花开出。夜夜等到东方白，低起脑壳走进屋。
嫂子见她受尊敬，心中早就生嫉妒。找到公爹那里去，恶语串串口中出：
“西兰日日心不定，夜夜在外不落屋。她在树下等情人，魂被情人早迷住！”
阿爸此时喝醉酒，深更半夜走出屋，果见西兰在树下，心头冒火走向树。。。。。。
这夜白果花正开，洁白花朵一簇簇。西兰摘了花一朵，准备明日织上布。
阿爸一刀砍下去，西兰头破脑浆出。等到阿爸酒醒后，眼见白花泪簌簌！
西兰变成一只鸟，天天飞来看花布。声声啼叫真凄惨，邻人见鸟落泪珠。
姑娘出嫁带这布，西兰卡普大名出。姑娘从小学编织，百样鲜花织上布。
八
吊脚楼外闪烁明亮的星星，
吊脚楼内燃烧通红的松明。
堂屋中间摆着打镶的红桌，
上面的瓜果透出浓香阵阵。
九个姑娘拥着巴姑走出内房，
她们围在镶桌边上缓缓坐定。
巴姑的双眼滚出一串串泪珠，
另八个姑娘脸上也挂着泪痕。
外围坐着远近来的亲朋好友，
多数是巴姑的亲兄弟姐妹们。
巴母坐在人群面前的正上方，
闪动着一双郁郁忧伤的眼睛。
哭嫁歌已经唱了三十三天，
满屋的人还未能停下哭声。
星星落泪，变成露珠闪烁，
乌云落泪，化作暴雨倾盆。
巴姑唱：
石榴开花叶儿密，堂屋摆起万字席。远方客们上席坐，近处客们下席陪，今晚要唱十姊妹。
红漆桌儿四角方，两张桌儿来打镶。一对银灯金玉满，十盘果碟十姊妹，今日一别几时会？
另八个姑娘唱：
姊妹亲，姊妹亲，拣个石榴平半分，打开石榴十二格，隔三隔四不隔心。
姊妹亲，姊妹亲，拣个石榴平半分，打开石榴十二格，多年姊妹舍不得。
巴姑唱：
一条板凳坐三人，当中坐的离乡人，头上戴的离乡帽，脚上穿的离乡鞋，离开兄妹几时来？
鸦鹊穿黑又穿白，老鸹穿的一匣墨，锦鸡穿的十样锦，斑鸠穿的吊灰色，离开姐妹舍不得。【起兴】
巴母唱：
长大成人要别离，别娘一去几时归？别娘纵有归来日，能够归来有几回？ 【递进】
看娘不怕荒山高，看娘不怕江水深，山高自有人行道，水深自有渡船行。 【对仗】
哥嫂唱：
姑娘长得这么大，石头摸得也光滑，今天姑娘讲礼行，明日姑娘就出嫁。
绣花盖头头上蒙，哥哥嫂嫂把你送，别家忙的金满斗，爹妈忙的一场空。
巴姑唱：
春天开的芝兰花，庭前喜鹊闹喳喳，今朝女儿要出嫁，狂风吹我出山垭。
夏天开的石榴花，问声爹来问声妈，今朝女儿要出嫁，白云深处有我家。
秋天开的丹桂花，哭声爹来哭声妈，今朝女儿要出嫁，心里怀个大疙瘩。
冬天开的腊梅花，感谢爹来感谢妈，今朝女儿要出嫁，有缘千里共一家。。。。。。 【排比】
李家屋内外燃着堆堆松明，
宾朋满座犹如绚丽的彩云。
有的聊叙多年不见的思念，
有的谈论李郎美满的婚姻。
堂屋正中摆着打镶的红桌，
桌上的瓜果透出浓香阵阵。
四面站满喜气洋洋的宾朋，
都向中间投去欢快的眼神。
九个英俊少年坐在镶桌边， 【十一言】
李郎坐上方正中满怀欢欣。
他曾给邻居新郎作过伴郎，
是祝贺别人享受美丽人生。
自己生命中也有美妙时刻，
没想到这种幸福从天降临。
此刻已被爱情的芳香醉倒，
苦难与荣辱忘得干干净净。
支客师说：
红漆桌儿四角方，乌木筷子摆十双。十兄十友都请坐，说些令歌陪新郎。
李郎说：
花树园里栽，令杯我来开。元帅出朝门，雄狮身后来。
一少年说：
一条黄龙九丈九，盘在茅屋大门口。盘左边，生贵子，盘右边，官来到，脚踏云梯步步高。
一少年说：
一条黄龙大如江，口衔珍珠照四方。照北方，旌旗飘，照南方，著文章，五湖四海威名扬。
李郎说：
红漆桌儿四角方，乌木筷子摆十双。左边坐的左角佬，右边坐的右角佬，中间坐的哭鼻佬。
一少年说：
新郎门前一条沟，溪沟里面出泥鳅。会说令的吃泥鳅，不会说的啃骨头。
一少年说：
新郎门前一园竹，竹抱笋，笋抱竹，阳春三月过喜事，五黄六月伢子哭。。。。。。
巴姑在闺房里穿上露水衣裙， 【十二言】
她美丽得像朝阳染透的红云。
九个姐妹眼里还浮现着泪花，
巴姑忍不住又唱出悲恸歌声：
我今戴了露水帕，从此就要离娘家；我今穿了露水衣，娘儿母子要别离；
我今穿了露水裙，从此成了他家人；我今打了露水伞，难得再回娘家转。。。。。。
长兄背着巴姑走出闺房， 【十言】
巴姑泪水淌在哥哥背上。
哥哥的脚步缓缓地移动，
泪水仍涌满巴姑的眼眶：
我今脚踩大斗角。贵气日子从今落；我今脚踩大斗边，不知下贱到哪天；
我今脚踩大斗头，下贱日子几时丢。。。。。。
四周燃着熊熊的篾火把， 【十言】
一把把筷子正抛向巴姑。
她接过筷子向四周撒去，
嘶哑的声音里浸透泪珠：
一把火把亮堂堂，一把筷子十二双。冤家出门鸟飞散，筷子落地有人拣。
哥哥捡到把福享，弟弟捡到压书箱，妹妹捡到配鸾凤，姐姐捡到都吉祥。。。。。
长嫂撑开一把露水伞， 【九言】
巴姑打伞屋内转二转。
长兄打开两扇红大门，
李郎正在大门外面站。
李郎蓦地背起巴姑来，
巴母门前多人来阻拦。
李郎犹如射出一支箭，
冲破重围不往身后看。
前面茫茫云雾罩群山，
李郎脚底生风阵阵寒。
巴姑紧附他的肩背上，
李郎沐浴阳光融融暖。
巴姑嫁奁就在前面走，
五彩光芒辉映云中山。
百花铺起一条缤纷路，
群鸟唱起欢歌声婉转。
李郎的茅屋里面灯火辉煌， 【十一言】
正墙正中间端坐白虎神像。
烛影摇曳，神像含情微笑，
香烟缭绕，龛内普照祥光。
两张打镶的红漆方桌上， 【十言】
松枝柏枝闪烁翠缕光芒。
上面挂着白果和葵花籽，
在通红烛影里摇摇晃晃。
李郎和巴姑站在堂屋中央， 【十一言】
亲戚朋友拥挤在他们身旁。
梯玛裴德仁主持简单仪式，
他的声音里流露不少惊惶：
寅日寅时，日吉时良。新婚夫妇，叩拜向王，繁衍后代，万世其昌。
李郎和巴姑拜过了向王后，
两人争抢时间坐上滴水床。
他们省略了那些繁琐对歌，
香珠玉佩碰撞得叮叮当当。。。。。。
堂屋摆起万字席，全十碗八扣， 【十三言】
按至亲辈分坐满远近来的高朋。
九十九桌佳肴使客人品尝美味，
九十九坛咂酒使客人醉意朦胧。
洞房中的礼行还在歌声中进行，
《领鞋歌》伴鞋儿向至亲敬送。
李母被儿媳扶到圈椅上面坐定，
她把一杯带药的酽茶双手相奉。
李母立即喝下这杯醉人的酽茶，
顿时感觉出来浑身一阵阵轻松。
不知不觉眼前的黑暗全部消失，
她看见了儿子儿媳美丽的面容。
眼前的一切都是无比辉煌灿烂，
仿佛当年看见红日正跃出山峰。
不知自己是在虚无缥缈的仙境，
还是在白日里做着奇妙的幻梦？
东方的晨曦已经迈步缓缓而来，
百鸟的啼叫已经响彻密密树丛；
心旷神怡的客们正匆匆地离去，
办喜事的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郎和巴姑携手走过高山溪谷，
在吊脚楼拜见烛影里的巴妈妈。
丰盛午宴后，女儿女婿回家去，
巴母送梳头油来到了女儿的家。
李郎的母亲正在茅屋门前恭迎，
堂屋里的神像前香烟摇曳烛花。
巴母进屋后，先去朝拜白虎神，
李母为巴母送来了清香的油茶。
两位老母手牵着手聊叙着家常，
像久别的亲人回到了温馨的家。
盛情的晚宴后，巴母离开这里，
无论怎样挽留，巴母也不住下。
夕阳的余晖消逝在东边山峰上，
李郎全家人在路口送别巴妈妈。
巴母的身影消逝在黝黑的森林，
一声长长的虎啸震撼峻岭云崖。。。。。。 |
发表于 2014-7-24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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