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俱下（组诗）
文/龙小龙
◎泥沙俱下
光芒隐逝于霾尘，流水陷落于泥淖
河床神色仓皇，今夜的旷野，奔向哪里？
鱼虾和水草压低嗓子，喊着一只飞鸟的姓名
风左一下右一下，不知该将网抛给谁
我在岸上错过许多打捞良机
遍地乱七八糟的落叶。这些季节破碎的骨头
涂炭的废墟，足够蚂蚁享用一生
我终于看见一直尾随身后的影子
这不离不弃的生死兄弟，不随众人远去的坚定
让我一次次感激涕零
我要驻扎下来，在一张薄纸上重新安身立命
待飞鸟衔回月色，衔回铁骨铮铮的证词
给大地植入流水、为旷野还原河床
为死难的鱼虾和水草雕刻墓碑
揭露一场举世瞩目的侵略，有怎样的险恶用心
◎刮风了
往往在路人停下来想小憩片刻的时候
天色就暗了下来，伏在草根下的风纷纷跑出来
雷声隐约，像牧人呵斥着不肯归宿的羊群
我们迫不得已，继续赶路
刮风了。马匹掀起的鬃毛
拔高了草原的高度，落日的路途更显迷茫
隐约可见马蹄铁殷红的烙印
像一缕黄河水在阴山上空，飘扬如旗
不要问这风在刮给谁看
会不会把我一路隐藏在石头底下的记忆吹起来
尘土飞扬，四野刻画的痕迹十分凌乱
反而让路的目标越加清晰，风只是在盲目地吹
◎一个人的秋天
秋天浓缩在一只苹果里
艺术家把它画在纸上，信徒供奉在台上
我捏在手里。用一片薄薄的刀削去红润的表皮
肌肤冰莹，像女子褪去外衣
换做往日，早就按捺不住激烈的心跳了
现在我已成熟，我在阳光下打坐
听种子回顾童年发芽的梦
讲述当年万有引力击中额头的爱情
一个人的秋天很好收拾
就像一杯半凉的茶，仰脖就一饮而尽
天空是一只透明的玻璃杯
几粒残枝烂叶，不影响情绪的完美
◎学会放下
我喜欢蹙眉舒展的女子，堪比杭州西湖
杨柳如烟的堤岸，倒映在明澈的湖水
她卸去红妆的素雅开成朵朵涟漪
这种文明的美，纵使潘安见了也不能自拔
我喜欢阳光流淌在我掌心的河流之上
你瞧，每一根手指的端头，都高挂一盏莲花
照亮事业、爱情、生命的河流
我成了掌控自己的王
我喜欢这些放下的感觉
磨刀者如果只想着锋芒的锋利，便放不下屠戮的罪恶
农夫放下荼毒的农药，便拥有浪漫的田野
猎人放下猎枪，会赢得森林的尊敬
放下欲念、荣誉与虚妄的同时放下了原罪
更放下了自虐和自卑
◎夜越来越短
房顶上漏下的月光越来越长
像一杆银亮的钢枪，把我和房子挑到半空
又重重摔下。我被独自惊醒，你依然陷入花朵般的睡眠
墙角的蛐蛐声，跟你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一样
夜越来越短，有谁能在半截香烟的燃烧中抵达故乡
亲爱的，我必须把你敲醒
我们必须在寂静封冻之前学会同步飞翔
同时进入梦境，被一杆银枪穿刺，然后相互疗伤
◎刀马旦
击鼓宣战，急促时如冰雹坠地，铁器与铜板相互撞击
金与木，木与水，水与火，火与土，五行八卦
卦象中连续的化学反应，让人眩晕在八尺舞台
让看客眩晕在台下的掌声里
烽烟连天的战事，捷报或者噩耗，无须大惊失色
你应当在花瓣的堆叠中捕捉蝴蝶，或在水边捕捉莲花
把心目中的相公绣在女红里
关于凌厉的春风，明月弯刀上的惊鸿，有大小武生招架
你需要鸣金收兵，让刀断落于马下，把马还给草原
以一朵花瓣击破红尘的烈性，解密世俗的薄命
刀光划破了蒙面人的黑衣，马蹄踏碎了不安分的江湖
一枚锈蚀的瓦片就是舞台，千古绝唱与你何干
历史中伤不了别人，折子戏里虚伪地战胜同伴
你用花朵的锋芒刺伤自己
被一把刀和一匹马折磨成英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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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16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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