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荒原猛士 于 2014-12-28 09:59 编辑
《杀狗的过程》
雷平阳
这应该是杀狗的
惟一方式。今天早上10点25分
在金鼎山农贸市场3单元
靠南的最后一个铺面前的空地上
一条狗依偎在主人的脚边,它抬着头
望着繁忙的交易区,偶尔,伸出
长长的舌头,舔一下主人的裤管
主人也用手抚摸着它的头
仿佛在为远行的孩子理顺衣领
可是,这温暖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主人将它的头揽进怀里
一张长长的刀叶就送进了
它的脖子。它叫着,脖子上
像系上了一条红领巾,迅速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它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继续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身体
有些抖。主人又摸了摸它的头
仿佛为受伤的孩子,清洗疤痕
但是,这也是一瞬而逝的温情
主人的刀,再一次戳进了它的脖子
力道和位置,与前次毫无区别
它叫着,脖子上像插上了
一杆红颜色的小旗子,力不从心地
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
主人向他招了招手,它又爬了回来
——如此重复了5次,它才死在
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迹
让它体味到了消亡的魔力
11点20分,主人开始叫卖
因为等待,许多围观的人
还在谈论着它一次比一次减少
的抖,和它那痉挛的脊背
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
载《晚报文萃》2009年第2期
写诗,许多时候本是一个一厢情愿的过程,写诗的人写得自己魂不附体灵魂出窍,让自己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并兼以为自己下笔如有神助落笔鬼神惊。而读诗,往往又是一个无中生有自以为是的过程,读者往往拿着一首诗凭着自己的主观意愿,把作者原本很单纯的写作意念猜想得纷纭复杂包罗万有。而写诗评,本是一件带点无聊的事,写诗评的人拿着一首诗歌,润饰下自己的意愿,一篇诗歌评论就产生了,其评析可能离题万丈,可能只是为了棒打,也可能只是为了吹牛拍马一番。所以荒原猛士家中那位学问冲天鸡皮鹤发的老妻一看到我写诗评就说:“本来写诗就让人恶心,我已不阻止你写了,现在你还干写诗评这样无聊的事,有空多想想如何多收三五斗让家里的人吃个饱。”吓得荒原猛士得瑟在书房里。
今天,我拿着雷平阳先生的《杀狗的过程》,我只想写下读这首诗给我的感觉,希望各位荒原猛士的粉丝们不要期待从我笔下看到对这首诗的恶意棒打,也不要期待看到我对这首诗的曲意奉承。荒原猛士只写写自己的感觉。不过,能让荒原猛士动手一评的诗歌,如果不是有出色之处就是具有能引起一众诗人们喋喋不休之处,否则,你就是贿赂荒原猛士一串冰糖葫芦,荒原猛士也不会给一首诗写评论,特别是天寒地冻最适宜躲进被窝的时候。
读雷平阳先生的《杀狗的过程》,内心有两种痛。我们先关注诗中几句话:1.它叫着,脖子上像系上了一条红领巾;2.它叫着,脖子上像插上了一杆红颜色的小旗子;3.——如此重复了5次,它才死在爬向主人的路上;4.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这几句话让人联想无限。“红领巾”、“红旗”这些词语很容易让人想到我们的国家,我是小学一年级开始系上红领巾的,一直到中学加入共青团员。恐怕大多数人也是一样的经历。我们的国旗,就是五星红旗。那么,这些词语的存在,是不是作者有意为之?如果是这样,这首诗就带上了政治色彩。顺而想之,诗中的“主人”,指的是不是我们的国家?那么诗中的大意就存在这样一种意思:我们从小到大系着红领巾、插着红旗一次又一次回归投入祖国的怀抱,最终死在回归的路上,包括一些海外回来的海归人士在内都像回家奔丧的游子。如果雷平阳先生诗中是有这个意思的话,这首诗是令人震撼的。然而,如果真有这层意思的话,荒原猛士读着很心痛,他不应该这样写我们的祖国。我们的祖国,真的如此不堪?这让我想起艾青这首《我爱这土地》: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诗人这是一种多么深沉而高贵的爱国情感,与雷平阳先生这首相较,诗歌流露出来的格调显然高贵大气得多。艾青这首诗写于1938年,抗日战争正全面展开,我们的祖国正处在危急存亡之秋,祖国大地到处创伤,出于对祖国的挚爱,诗人在灵魂深处发出了深沉的呼号。即使死了,也要把羽毛腐烂在土地里滋养祖国的大地。这是一种什么的情感?是愚忠?不是,是一种伟大高尚的爱。而雷平阳先生这首《杀狗的过程》,狗是愚忠吗?我觉得如果作者是要赋予这首诗政治色彩,诗中的“主人”隐喻我们的祖国的话,这狗是不是愚忠已无关紧要,我读着心痛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在作者眼内竟然是那样,这无疑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所以,我情愿雷平阳先生这首诗所表达的只是剖析人性与兽性的颠覆。
诗中的主人一次又一次利用狗对他的信任,温情脉脉地把狗骗到自己身边,然后凶残的进行杀戮。整个过程,人更像畜生,狗更像人。当然,如果要表达的只是通过人性与兽性的颠覆错位去映射现实社会,这首诗所写的场面是血腥残忍的,但这首诗的震撼力就减弱了。在现实社会,物欲横流,社会上确实唯利是图基本成了一种风气,许许多多的人为了利益凶残成性不择手段,同时鲁迅先生笔下的“观众”依然活到现在,许多人性与兽性颠覆的事被视为理所当然,人们悠然自得地围观这些事,茶余饭后谈论得兴致勃勃。这就是我读这首诗的第二种心痛。从情感而言,我请愿雷平阳这首诗所表达的是对奴性的批判以及这个意思:我们生长在一个礼仪之邦,为何社会发展到今天,大家都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许多所作所为,比禽兽还不及,而社会上竟然缺乏觉悟者,参与者与围观者众,长此以往,等于自取灭亡。如果作者是这个意思,《杀狗的过程》不失为一篇具有现实意义的作品。然而,如果这样去理解的话,诗中最后一句“说它像一个回家奔丧的游子”又怎样去理解呢?
就文本而言,我觉得雷平阳先生的《杀狗的过程》,存在一定的硬伤。首先,这首诗对读者是有冲击力的,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否则,荒原猛士不会写这篇文章。要荒原猛士为一首诗歌写一篇文章,不是一件轻易的事。不过整首诗,缺乏一种行文如流水水到渠成的自然之美,诗中所透露出来的恢弘大气也缺乏了一点。艺术来源于实际,但一定要超越实际。即使如近几十年很吃香的魔幻现实主义以及我国西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也是有着很明显的事实基础的。所以我觉得好的文学作品既立足于现实基础,对读者产生视觉冲击同时能引起共鸣,读者也不要从文学作品中找与事实一模一样的东西。我们看《杀狗的过程》,先看首句“这应该是杀狗的惟一方式”,这句话显然是作者故意为之,但我奇怪,为什么这是杀狗的唯一方式呢?这句话对后面所表达的内容有什么帮助呢?反过来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狗就应该这样去杀。”在现实中,我看到过杀狗的几种方式:1.把狗叫到身边,拿布袋套住狗,或闷棍打晕,或扔进水里淹死;2.另一种方式是把狗叫到身旁,用绳子套住狗脖子吊起来,让狗在悲鸣中死去;3.这种较直接和缺乏温情,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伙按住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狗血没有淋头却拼射而出,如果是黑狗,特别是雄性黑狗,一旁有人及时拿起盘子把狗血装起来。本诗首句“这应该是杀狗的惟一方式”中的“唯一”一词,虽然是作者有意为之,但我读了,觉得在这里这样写写得有点主观。
“主人将它的头揽进怀里/一张长长的刀叶就送进了/它的脖子”,我们再看这句,这句作者应该是为了制造“揽进怀里”的温馨场面,让狗投进怀抱,然后杀死。是为了特意强调怀抱。写作意旨是鲜明的,然而却有违现实,难以让人去认同。在佛山,2014年每月平均有3300例人被狗咬伤的个案,咬伤的人,大多数是被邻居或自家养的狗咬伤的。所以杀狗时有谁把狗抱在怀里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个人绝对是傻瓜,即使弱智如荒原猛士也不会这样干,诗中那只狗生命力强大,被主人谋杀了5次才死,碰上这样的狗,如果把它的头揽紧在怀里,然后再捅一刀,万一第一刀时它本能(我说是本能,有些本能人兽皆有)反应大咬一口,偏偏本能反应又力量奇大,咬碎了主人残忍的心脏,岂不同归于尽? 诗中的狗,是被主人谋杀的,主人一次又一次利用狗对主人的信任用温柔蒙骗狗,然后又用凶残杀死了狗。诗歌这一意旨大家都明白,诗歌为了强调主人让狗投进怀抱再把狗杀死,所以第一次捅刀是把狗头抱在怀里,这样写确实值得商榷,容易让读者质疑。而这么温柔与凶残并重把狗杀死,是为了什么呢?卖狗肉,盈利。
窗外,寒风正浓,雨正在飘,我在想,这首诗,是不是与作者某些经历有关呢?我坐在窗前写下了上面的文字,并不是评析,只是一段读后感,既无棒打之意,也无吹捧之心。望各方人士体谅我老人家年老体弱,有时自不免头晕眼花胡言乱语。同时,如有不当的语言,更希望雷平阳老师多多体量指教。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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