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泡馍（10首）

空也静

羊肉泡馍（10首）
   陕西 空也静


1一滴泪

晶莹、透亮，总在背地里流着
一滴泪，挤净了生活的水份
难以言说的苦与涩，让一滴泪
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
一滴泪里游动着一条伤心的鱼
一滴泪能决堤一条河，淹死半个月亮
母亲的一滴泪
总从我眼里哭出


2这个冬天

这个冬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出
西边落，暗流涌动
哄不破一层比纸还薄的冰
一群在外打工的人，照样早出晚归
黄昏的风，吹散了那些习惯走夜路的人
白菜、土豆、粉条写满的食谱
打发着一日三餐的日子
油灯翻开的诗卷
夹住月光裁剪的书签
天一直阴着脸，看不出与往年的区别
没什么事可能发生，只有一场雪
带来小小的惊喜


3农家小院

顺着屋檐爬上去的
是一窜窜辣椒，或者大蒜
拨光的玉米像姑娘细长的辫子
一口气从树根缠到树梢
粮仓里摞起的麻袋
让一个冬天变得更加踏实
忙天压弯的腰杆
开始在阳光下缓慢地舒展
一锅烟蹲在门前的石礅上
从黎明抽到黄昏
晚来的风，赶回了一群鸡鸭
那头猪，拖着一身喂肥的膘
绕着圈墙， 哼着小调
年关将至，一头猪
已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


4雪，一直不下

眼看冬天就快过去了
雪像老母鸡憋着的一枚蛋
一直不下，躲在暗处的小作坊
不断滋生的细菌，感冒了
一座城市，停不下的咳嗽声
折腾着每一个夜晚
趁机而来的风，搅混了一片天空
左等右等，一湖水等不到一次痛快的结冰
着急是岸边的柳
说不定那天，冒出一个又一个嫩芽
补住这个冬天的残缺


5高原红柳
抬高的海拔
只见过一些红柳
落光的枝头，歇过几只乌鸦
发芽的想法
就像擦肩而过的爱
来不及激动
更多的时间与风纠缠不清
苦苦地等待，就像我
一辈子，等不来一个人


6寡妇
搅混的河，把一个女人
卷进是非的旋涡
一盆脏水，洗不净清白
划着半根火柴
点燃了一块千年的牌坊
夜夜升起的月
漫长了一条乡间小路
梦哄出黎明
把一个春天举在枝头


7羊肉泡馍

这是去年产的崽
被山里长荒的草一点点放养大
昨天还活蹦乱跳，一把刀子
宰杀成肉，一锅隔夜的汤
熬去臊味，远道而来的外乡人
满大街打探一个老店
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掰着馍
陕西人的实诚盛在老碗里，三二个人
蹲在没人注意的墙角
半碗吞下去，腰杆就挺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打着饱嗝


8乡党

只说上几句话
听口音就能知道是乡党
坐在对面的角落，一声不吭
瞅上一眼就知道是乡党
擦肩而过，望着背影
从走路的姿势看，就知道是乡党
有时只听一下敲门的声音
就知道是乡党
乡傥就是一个村里呆过的人
就是一个镇子、一个省城走出来的人
有时只要是北方的人，我都叫乡党
乡党就是一块地里长出的庄稼
叫起来亲热，拧在一起
是谁也拽不断的情份
走一路，那味道就跟一路


9打牌

一幅牌，不能总按规矩出
得多长些心眼，留心提防
暗地里挖下的一个又一个坑
生活就是早已布好的局
需要压上所有的本钱
坐在一起的人，都只想着赢
狠不得一把掏空对手鼓囊囊的衣袋
既然是赌，就得想到输
可是谁都输不起，把半辈子弄得净光
甚至还要搭上一条命


10沿着漫长的冬季行走

一片叶子，被风挟持着
沿着漫长的冬季行走
忍不住不停地回头
像一个要出远门的中年妇女
丢不开太多的不舍与牵挂
一场薄薄的雪，就萎靡了生活的情趣
没完没了的瞒怨与自责
忘记了抬头，其实一直惦记着的那个春天
还有坐在柳树下的人
就等在下一个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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