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古城堡》
站在城堡顶上向下眺望
忽然就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我想多年前的土司赵天一
也一定和我一样
时不时站在城堡顶上
一手持枪，一手作眉檐
心满意足地展望着未来
只是他不会知道
多年后有人亦步亦趋来到这里
不是为了体验一回
做土皇帝的快乐
而是为了站在小镇的至高点上
长长地撒上一泡尿
顺便对着空荡荡的拦河坝
发几句不为人知的牢骚
2014-11-29
《提前到来的春天》
忙碌了一整天，身心都已很疲惫了，
只想尽快躺下来，早些休息。
突然一声猫叫，接着是一群，声嘶力竭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后半夜，格外让热心悸。
这是春天了么？
前两天明明还下着雪呢。
我想起一位少女怀孕后镇子上几个老人说的话：
现在的一切都早熟啊！大概都是让速成的有毒食品给闹的。
管他呢。蒙上被子继续睡吧！
明天还有一大堆虚假的材料需要整理。
爱情可以速成，
我也可以提前老去。
2014-12-02
《无题》
写了几年诗，唯一让人欣慰的
是某天忽然发现有个陌生人对你说：
“我喜欢你的诗。”
写了几年诗，唯一让人痛苦的
是有个人冷不丁来到你面前用命令的口吻说：
“大诗人，请尽快写一篇关于xx的汇报材料，不少于x千字。”
写了几年诗，唯一让人拿捏不准的
是你父母不知道你写诗，他们不识字，不懂修辞，
不知道是悲是喜。
2014-12-04
《在小镇》
凌晨三点了，还没一丝想睡的意思。点燃一支烟望向窗外，
几颗星子一闪一闪的，让这个冬夜的天空
显得愈发高远。想想自己走过的这些年，
一切都那么让人疑惑，
父母在固守家园，而我就像一个尸体搬运工，
不断将自己挪来挪去。爱情已远，
功名已远。我活着，找不到任何活着的证据。
还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不爱也爱了，
不恨也恨了。就像这个小镇残存的古城堡，
曾经住过土司，驻扎过解放军，而现在
作为新时代的敬老院，除了镇子上的个别老人
已很少有谁知道它曾经威震一方，掩埋过无数无辜的尸体。
2014-12-07
《去日晚如昨日》
下过两场雪后，冬的印迹愈加明显，
从租房出来，已不得不将手插进衣兜。
忽然就想起八年前，我陪你买嫁妆，
就在这个小镇上，我拉着你的手。
你当时对我说：“亲爱的，你现在没钱，咱买便宜的。
咱们有的是时间，要一块儿过一辈子哩。”
那时的天空可是真蓝啊！瓦蓝瓦蓝的
不像现在，雾霾常常会让人迷失。
那时你常常对我说：“手拉手才会很暖和，
冬天的太阳没有温度，只是用来照亮的。”
2014-12-08
《听镇子上的老人们说起当年的土司赵天一》
他出生的那天，天降大雨。一个落魄秀才和一个当地地痞，
同时躲在他家大门外的屋檐下避雨。这就是现在
人们传说的文武双星。赵土司后来的确不辱使命
从他父亲那里接过权杖后，收拾了山里的土匪
整顿了当地黑恶势力，把他的府邸
扩大了比原来不止一倍。直到1949年
来了人民解放军。他知道解放军的厉害。可当他
决定缴械时，发现解放军的一个首长
正是他当年收拾过的土匪。一个大雪封山的夜晚
赵土司向着羌藏民族的方向，对准着自己的太阳穴
缓缓举起了手枪。“一代土司的一生就此草草收场。”
老者说起这些，神色凝重，仿佛他自己
就是当年被围在城堡里的土司赵天一，
厚而青紫的嘴唇不停颤抖着，在太阳的暴晒下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2014-12-13
《傍晚，站在小镇的望乡台上》
夜色渐浓。一盏盏灯光交织着
自小镇中心向四周慢慢亮起
山峦越来越像一列列飞驰的火车
黑乎乎的不断从天际压过来
此时我该去向哪里？我熟悉走过的每个地方
而每一寸土地都不是我的
夜风寒凉，租房逼仄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曾无数次登上望乡台
却从未望到故乡
就像我爱你却从未见过你，
我喜欢的只是望乡台这个温暖的名字
2014-12-14
《上桌活鱼》
不喜欢吃鱼，并不代表
没见过别人吃鱼。餐桌上
红烧鱼、水煮鱼、清炖鱼、酸菜鱼……
我都能叫出它们的名字
上周礼拜天，有朋友做东
在邻县一家酒店吃饭
压轴菜是一条鱼
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
老远就看见这条鱼周身金黄
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但让人惊讶的是
这条金黄的鱼，嘴巴和眼睛
时不时张一下，时不时张一下
服务员介绍说，这叫上桌活鱼
是本店的招牌菜
它的特色是，在你吃完了鱼肉后
鱼，还是活的
我不是个轻易就被触动的人
但自始至终
我都没敢动一下筷子
一阵风卷残云后
白磁盘离很快就只剩一只鱼头
连着一排木梳一样的鱼刺
而这只鱼头
竟真和服务员说的一样
两只眼睛
在酒店耀眼的白炽灯下
一直一张一合的
仿佛它，根本就不会死
它只是换了一种活法
以一把木梳的状态
还原了你的脆弱无力
2014-12-19
《冬日》
很久没有下雪，气候干燥，感冒总不好。
很久没有出门，窝在家里，心情总不好。
一棵老树伸着光秃秃的枝桠站在院子里，风吹也不动。
一个流浪汉孤零零走在大街上，像是睡着了。
2014-12-19
《中年的爱情》
他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
当她们打情骂俏，
他只能表示默认，而后慢慢陷入回忆。
他惊讶于自己的麻木，惊讶于
他对世界的无动于衷。
是的。对一个已近中年
仍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是可惧怕的？
还有什么能让他无地自容？
除非，像见鬼一样
遭遇一场绝望的爱情。
什么是悲催？
就是每当夜幕降临，
树欲静而风不止。
2014-12-20
《在小镇》
每年的冬天都是如此，工程停了，
该死的塔吊还兀自架在楼顶，伸着长长的手臂。
这感觉就像是直升机头顶待命的螺旋桨，
随时都可以将整栋楼连同欲望，连根拔起。
2014-12-20
《年轻的吴寡妇》
当然，她以前不是寡妇。
她有一个憨厚的男人。
抽烟。偶尔喝点闷酒。不爱出声。
只因十年前大旱，庄稼颗粒无收
他被迫上煤矿挖煤，结果矿洞塌方
从此她成了大众的情人。
年轻的村主任常来找她
秃顶的老支书常来敲她的门。
对于村里的人们来说，这些
已不再是什么秘密。
有人骂她不要脸，有人说她丧门星
只有她知道，孩子上学需要钱
坡地里的庄稼需要有力量的人。
七年前，她评上了村里穷人中
唯一一个低保。三年前，
她成为村里第一个
用太阳能的人。有次县长来考察，
村支书特意安排到她家，
县长问还有什么建议和需要
她说感谢党的好政策，已经知足了。
但愿儿子将来能考个好大学
但愿有生之年，村里人能够原谅她
让她和别人一样，死后进祖坟。
2014-12-22
《小镇上的傻子》
那个和环卫工人一起
凌晨三点在大街上游荡的女人是个傻子
人都说她是近亲结婚的产物
没有人知道
她是从哪里又是怎么到这个镇子上来的
那个见人傻笑，不知用什么果腹的女人
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傻子
她被人强奸，怀孕
在祭神的戏台上生下一个死婴的时候
人都说没想到她的功能是正常的
2014-12-22
《平安夜》
感冒了，鼻子塞得睡不踏实
半夜起来找滴鼻液
发现隔壁的灯还亮着
他们说什么我听不清
但我知道他们这是在做爱
这个情形似曾相识
只是我一时记不起
是哪位兄弟曾向我说的
2014-12-25 |
发表于 2014-12-30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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