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路图

狼孩

  
一
看不见，真的看不见
谁在那头运气
把白莲花强推给我
草帽如船地渡
绿在绿里航行
除了排开的波
你找不到路的踪影
风马旗并不朝着同一方向
生命的树向上
双脚陷进深深的泥土
图画始终就是一种理想
谁都无法把它在现实中复活
二
那么多的脸向我张望
向日葵低下了高贵的头
所有的嘴开发成花朵
蜜蜂帮它叫出了声音
影子摇摇晃晃
钻进不同的石窟
打不通的墙
盛装着各自的谜语
脚和腿都被伏藏
木楞房般堆积成睡
在时空的消形器里
走是无法追到的逃
三
云淘洗着天空
变黑的却是云
你用力也拧不出
时间肮脏的苦水
有着四张面孔的钟楼
分不出谁是谁
所有的时针
一律指在十点
门都打开着
我不知道走进哪道门
昙花悄悄地开
听不到会哭的呻吟
四
白水流过来
灯光统统打开
飞不动的甲壳虫飘忽着
二十分钟就转回来
没有雪的假雪山
克隆着不是神话的神话
坟敞开着
影子们进进出出
一只刚抱来的藏獒
突然从黑水里跳出
咬住自己的尾巴
啸叫着转圈
五
木牌画直指天空
钉死了逃走的白云
祭师们挥动扁鼓
敲响了开场锣
绿色的风
背着千篇一律的季节
撞进大门
却走不进屋宇
声音裹挟着放飞
潮湿的唾沫
呼唤着深藏的菌子
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
六
谁蒙住了我的眼睛
大象此时变成了白象
声音纠缠在黑里
我看不见嘴里的话
木头们睡着
房子躲进森林
树上空灵的叶笛
和着绿色的蝉
松鼠横穿大街
调皮地打着招呼
探头探脑的蛇
悠然钻进草丛

七
所有的龟
全都爬上山顶
向着虚空挺进
月亮敞开大门
红色的崖壁悬挂着
梦中的寺院
没有香火
更没有抵达的路
躲躲藏藏的大脑
坐在一块石头上
我手指白云里的谶语
读着风马旗上的经文
八
黑龙潭旁
一位属龙的画家
拼命画着并不存在的百龙图
可水波不兴
写了一辈子龙字的书法家
没见过一次龙
红柱子上的对联
驮不动老态的遗憾
河灯闪烁着词语
顺流而下
三眼井水洗不清
五花石模糊的脸
九
转过一道弯
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面摆了几百年的鼓
没人能够敲响
桥一座连着一座
打磨出彩虹
谁能从土里
搓出金子
背篓里的鱼
回不到水里
只有放生的女孩
搅动水的清澈
十
找不到路的人
吊在了树上
看不到路的人
跌下了悬崖
花楼里的笑声
撩拨着月琴
直把鲜灵灵的故事
装满酒壶
栈道伸着舌头
尝着无向的风
云杉坪的锅里
煮着变了味的爱情

十一
水车转动
数着时空轮盘的转
桥拨动着弦
弹响三重音符
路不可能晾晒
它被街巷编订
有时直叙
有时隐喻
绿色的水草
掩护着不安全的赤裸
于五光十色的找里
刻意地忽略动机
十二
墙也是道路
鸟在上面走来走去
可从不与人的路交叉
相互的问候成为障碍
路用路的普通话交流
方言写着此路不通
你无法从一条路上到另一条路
神路图是唯一的翻译
木牌画脚注着密径
祭师们用经文走路
从玉米地走进四方街
从四十米道走进油菜花
十三
道路如肠子
不可能挂在肚皮外面
出门就有道路
看是无法找到的谜底
雪山沉默不语
不知是花的因
还是果的果
我必须要向它靠近，靠近
没有一条路可以抵达
风的热吻
牵着我的梦境
进入诗歌想象的国
十四
迁徙的鸟聚在这里
不知是一次喜宴
还是最后一餐
翅膀展开不同的路
湿地的草一动不动
眼神统统被淹没
牛和羊站在那里
等待着主人的解救
词语的盛宴
砌成了唯一闪光的城堡
走不进去
也没人走出来
十五
意象在虚实之间变化
找不到必须的通道
太阳描摹出绿象
月亮刻画出白象
除了画笔的变化
以及画匠不同的眼神
象其实始终在那里
像象一样无畏
蛇们钻来钻去
制造着珍珠泉眼
纸花圈突然现身
领着躯壳走进象眼洞
十六
云不在我的天上
也不在我的地下
它只在我的身边
拥抱着我
我腕系五彩丝带
走上彩虹桥
那些送葬的人和我一样
敲着神路图的门
谁坐在里面指挥
谁坐在里面呼唤
谁坐在里面窃笑
谁坐在里面等待
十七
从来处来
到去处去
两条道路都是隐喻
没有现成的诗供你诵读
每一扇门都相似
你必须用词语的枪
瞄准意象的门环
你的门才訇然中开
放飞或者收回
我的一头在你手里
你高兴地疯跑一阵
必须无奈地找寻另一头
十八
道路从不说话
神路图从不说话
它只是始终笑着
看着自己设计的游戏
程序是设定了的
怎么也无法超出意料
玩的人不知道
设计者心知肚明
眼花缭乱的世界
眼花缭乱地活着
眼花缭乱地行走
眼花缭乱地奔死
十九
沙漠上的塔建起来了
我坐在里面
洋洋得意地笑
脚已偏瘫成木桩
站在山上的人
看着我一步一步上山
我却怎么也看不见
山顶上的人
我不知是怎么充的电
我不知是怎么打开的
神路图蒙住我的眼睛
我不知那是不是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