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美》（组诗）
文/刘星元
《镜中之相》
对面脱落的墙皮，如纸
毫无征兆地从那个人的脑后滑下来
留下他惊慌失措的眼神
对面油画中丑陋的巫师
在深夜，笨拙地撕开了自己的黑袍
他要用从火中逃脱的手掌
掏出自己的心，仔细把玩
对面那个沉迷于酒精的人
已与你有了隔阂
面对你频繁摆出的动作，他总是
在迟疑中，慢了半拍
《另一种美》
绕过天空和阳光疾驰而过的
是一场秘而不宣的疾病
它背上神圣的斑点睁开眼
如暴躁的屠刀般跳起来
让世间一切的美都黯然失色
可是，悖论是无处不在的
这让我想到了另一种美——
残忍到极致的杀戮之美
在生活的暗角处，有人
保留仇恨，以之为壮胆的明灯
将道德的牌位，丢入火中
让火撑开了他
由麻木到狰狞的面孔
深夜时分，最凶狠的报复
划破了所有的生命之象
醉酒归来的人在花园里小解
他看见，每一朵冲他微笑的花
都是利剑挑起的头颅
《虚构的芦苇》
这群瘦弱的芦苇
咬着河流柔软的脊背上路
把秋日安静的天空
铺向了远方
归来的鸟背上，那丛
如火般跳跃的阳光
在芦苇与芦苇的耳语中时隐时现
它正不断地尝试
躲藏着自己
芦苇们光滑的头颅
被一场过路的风挑在黄昏里
最美好的梦境
纷纷从脑袋里挤出来
向着高处逃窜
事实上，在我走累的时候
我从未遇见过如此美好的芦苇——
它们就这样不动声色地
拦住了，我的路
《暴雨之夜》
胸口上的胎记——
那团我引以为傲的火
它停止了燃烧
它在脱落
整个世界都是潮湿的
我亲爱的胎记
它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尖叫
向着陌生之地
慌慌张张地逃窜
我原谅了它的背叛
就像原谅了镜子里
那个刚刚从暴雨中归来的
伤痕累累的人
《悖论》
把重量高高地举过头顶的人
脊梁最后总是碎在
站在身后的最爱的人的刀下
一场雪铺天盖地的奢华
一定与它安静的腹下
被掩盖的还未冻结的血有关
我爱上另一个自己的时候
天使的谎言和魔鬼的谎言
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了真实
黄昏的时候，我向前走一步
或往后走一步，天空都会
不明不白地黑下来
《甲午之年》
这如惊弓之鸟的兵士，在溃逃的途中
急匆匆割掉辫子和祖宗
隐藏到两个甲子后的兰陵
兰陵的战火也呛人
他用沾着血迹的黄马褂包裹的身世
在众人鄙夷的眼神的恐吓下
患上了不治之症
悬壶居的良医诊资昂贵
回春堂的药材要价不菲
他捧起用泛黄的药方熬煮的中药
如一个饥渴难耐的人
慌乱地捧起了诱人的毒鸩
更放肆的炮声从内心响起
他已经疲惫，懒于躲藏
就连一起赌过钱的老伙计梦里相告——
去往地狱的路与去往天堂的路
一样坎坷。他也只是低了低头
看看自己的鞋带松了没有
《告别书》
用尖刀，撬开一截肋骨
在上帝还未发现之前
在疼痛还未蔓延之前
送她远去——
这是一次自我的救赎
我的肋骨，她已经绕过了
正在冬眠的谎言之蛇
她身体的最隐秘处
扣住了我的呼吸
我，借亚当之名
挟持自己的罪人
要在返回创世纪之前
将所有的逃亡之路掩盖——
这是多完美的背叛
任熟透的禁果带着怨恨
从高高的枝头落下来吧
我要让潦草的世间
第一次，接纳住腐烂
《命运书》
回过头来，还是没能看到
自己的后背。或者说
那个渴望看清自己的人
其实一直在宿命中逃避着
另一个更为慌乱的自己
沉默的年轮紧贴着身体
如渐次拉长的浓重的影子
不动声色地揪住了我的不安
有人从生活里抬起了头
有人裹紧自己，抱着命运
跳进了错乱的掌纹
《失眠者》
伏在沉默的天空腹下
这舒展的夜色
是世间最后一床温暖的被子
它托举着沉睡的人
野草般生长着的呼吸
众生安于领受幸福
唯有失眠者才有资格拒绝
它居高临下的恩赐
失眠的人倾心于阴谋
他的伤口之下，一定掩盖着
深不见底的巨大陷阱
他将自己困在里面
似乎这样，就再不会走失
地址：277717，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大仲村镇北邱庄 刘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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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星元，1988年生，山东兰陵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延河》《儿童文学》《绿风》《扬子江诗刊》《北方文学》《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天津文学》等刊，获第二十一届孙犁散文奖，印有诗集《草木之间》。 |
发表于 2015-1-19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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