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里传来电锯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此起
彼伏。我被惊醒。透过午睡的玻璃窗看见
死亡多日的白桦醒着，
木质里潜伏着上万匹骏马。
四层楼的小客厅低悬于正午，
是木匠最中意的驯马场。电刨如马鞭，
木匠是最优秀的驯马师——
木屑纷飞如马鬃。你看见
蛰伏多日的骏马扬蹄，奋力跃过铁蒺藜般的锯齿，
等待登临木匠掌纹密布的高山。
桌椅、碗橱、衣柜摆满房间，
仿佛一匹匹野马被驯服，
整装待发，奔赴生活的阵地——
但驯兽师已远去。
一滴滴汗血浸出卑微的身体饲养着死亡的白桦，
在另一个低悬的正午延伸——
我们仅是骑马的人。
2014年7月1日
肉孜节
快深夜十二点了，
我还坚守在清真寺的木栅栏门外。
仿佛信仰忠诚的哨兵。
月光暗淡下来，
像灵猫一样斜走过清真寺......
一对鸽子蹲伏在房顶。
一群虔诚的头颅匍匐于寺内。
鸽子的鼾声均匀。
阿訇的诵经声均匀。这无意的契合，
仿佛来自同一个体内——
但清真寺之外，
一场雨刚冲刷去和田的血迹
不久——
2014年7月8日
“75”之后
四季通向一条逃亡的末途。
新疆像一道防盗门。分裂者觊觎在黑暗里，
多次妄想用血腥将它炸开——
但花朵仍然开满了大地，
少女们更是开满了天山南北。
我被愤怒拧紧大脑的发条，
和边疆人民一起，
时刻捍卫在正义的防盗门边。此刻，
一切悲伤皆是徒劳的——
看！一群鸽子掠过阴霭的天空，
在劫后的大地上行走。
仿佛罪恶者移动的墓地在增加。谁不向往太平？
我们执镐，是它孱弱身体里豢养着的
一群掘墓人。是的，
在鸽子走过的地方，
花朵开遍了天山南北，
少女们更是开满了新疆四季。
2014年7月11日初稿
穿过维吾尔村庄
一条盐碱路将我指引。沿途：
我看见盐碱土蹲满树干、叶面和门檐。
——这是古老村庄质朴的
方言被我这不速之客惊住了。
一群光屁股在盐碱路上玩耍，
一个叫古丽的女人召唤是他们美丽的
安拉——
快要到村庄的尽头是一片
众神聚居的麻扎，和一户维吾尔人家同住在
挂满红布条的胡杨树下。生者或
死者都在寻求绿荫的庇护？
我不知道。如同
我不懂他们，四季飞扬的盐碱土一样
热情、温暖的方言......
一条盐碱路把我指引——
穿过维吾尔村庄如同穿过他们复杂的姓氏。
如果进入戈壁的腹地你还要回到这里，
一辆毛驴车压下的辙痕就是方向。
2014年7月16日
停电了
进入没有准备的到来，
我和我居住的四楼都显得局促不安。仿佛突然停电，
夜晚行走的电梯卡在半空，
黑色惊叫自某个胆怯的内心扑来。
是停电了——
所有晚睡的喧闹都进入了暂时的寂静，
时间卡壳，被突袭的黑暗
瞬息凝固。但从隔壁的装修室里我分明听见一阵
窸窣声传来，仿佛
急迫的夫妻摸黑褪去爱人的内衣。这是木匠在深夜的
电锯上奔跑：精湛的手艺是他驰骋
疆场的骏马。但停电了，
正好给自己松绑，趁机卸下电锯——生活的马鞍。
进入没有准备的到来真好。
——木匠收起匮乏的身体、思绪，抹黑
赶下楼梯，看见三二颗星星
还没有
陨落——
2014年7月17日
七月的麦地
七月的麦地只剩下一地麦茬，
像一匹征战多日的老马凯旋，在黄昏中卸去
负重一生的甲衣。
在敬献的坎坷中行走——
倒春寒。干旱。杂草。农药。
羊粪。尿素。浊水和康拜因析出的汗血饲养着它，
奔跑。哦，奔跑是它
和农民解密卑微生命的密码。
但，黄昏里——
落日俊美，长虹弯如钓钩，
仿佛众神垂临，钓出那些逝去生命中
遗失的烽火。
黄昏渐远——
一个农民。一地麦茬。
一群吞食麦地暮年的斑鸠、麻雀、昏鸦......
夕阳点燃夜晚黑色的烽隧，
——麦子的墓地就是众鸟的天涯。
2014年7月24日 |
发表于 2015-2-2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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