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予读诗：第23、24首

张予

张予读诗：第23首
秋 日

*里尔克（奥地利）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张予：里尔克有句好诗：“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如虹的气势却写得温婉，个人情怀却又波澜壮阔。犹如本诗，开场便盛气凌人，命令式的言语在最后一节愈加霸道，像一个一意孤行的君主。自然、季节和作为人的感受（孤独）柔和、压榨，生产着自我享用的物件，比如风，比如浓酒，甚至把孤独压入信件、落叶。这种张弛、大起大落、纵横开阖的招数如今已鲜有人敢用，一是实力不济，二则当下诗意及语言日渐细微。甚至没有人敢再写“孤独”，只因孤独是常见的写烂的词。诗歌之弊若此，怎么谈诗意？堪称诗者画地为牢，身陷创作之囹圄。（张予读诗，破解诗意式微之谜）

张予读诗：第24首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余秀华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张予：本诗胜在噱头。第一次读本诗时是在QQ群，那时余尚未名，一个女人向另一个男人如此表白，大胆疯狂让人嗔目结舌。后来余被推出来，才知此诗作者竟然是那个摇摇晃晃余秀华，这也很让我震惊。我分别旁观了本诗流传和余成名的过程，褒贬不一。本诗题目胜于文本，字眼又胜于题目。一个“睡”字所含情欲之光覆盖了本诗的全部；而另一个话题性故事“女诗人向男诗人写情诗”也流传甚广。情欲诗写作区别于艳诗和爱情诗，前者耽于淫乱，后者过于纯粹，而情欲诗适逢其中、分寸自捏。这在西方已属平常。本诗堪称汉语情欲诗之范例，于诗内再辟一条道路。（张予读诗，读出诗歌新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