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 （外五首）/冯新华

漂之雨

公交车上        （外五首）

冯新华

我捷足先登也没占据有利地形
哪些比我提前上来的人
一个个 目光专注
像是在悼念失去的什么
又像是在和刚到的阳光谈一场新的恋爱

我是背着昨夜的阴影上路的
阴影当中有我不可告人的梦
我就用这梦严守一个秘密
作为一个混迹江湖的新手
我的目光还有些羞涩
我的行为还有些拘谨
我用一个假的皮囊包裹着真实的心灵
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在这繁华的喧闹中
窃取一丝芳馨

玻璃窗外
依然是停不下的脚步日复一日的匆忙
有些树的叶子落了有些又探出鹅黄

岸边

这条原始的河流
在油画里不规则地流淌
它哺育了岸边的牛羊
也养大了永远的村庄
村庄上的树
鹅黄，透着牛奶的清香
隔着遥远的年代
也能将我迷醉
迷醉在一汪静谧的春光

电梯与失事客机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
我把电脑合上
上面说上午10:52分台湾一架客机撞桥坠河
机上有乘客58名，死16人，有大陆乘客31人
我的心就悬起来

电梯开始下降
从35楼
这样的高度远远大于桥面到水面的距离
这样的撞击不会逊于飞机和大桥的撞击
消防员说人从二层楼摔下生命几乎不保
35层是个什么概念
不敢多想，不敢

电梯继续下降
像飞机的降落
耳鸣，有了失重的感觉
（这会不会是错觉？）
脚下象踩着易碎的玻璃
不敢挪动
生与死那么透明

那31位同胞此刻怎样了
有没有人跟我有关

电梯继续下降，“嗖”的一下加快了速度
我的心提到喉咙
似乎稍一用力就会飞出体外
带走我的魂魄
我屏住呼吸
屏住一切可以让我心衰的意念
继续随电梯一直向下滑落、滑落

那31个同胞的命运
那16个死难者的身份
已经从电脑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等我走出电梯
睁开眼睛，一个更大的不幸传来：
失事客机死亡人数已增至32名

一个人的行走

车水马龙的大街
川流不息的人流
游离于繁华之外的灵魂
漫无目的地行走

一个人的生活简单得透明
随时可能被一阵风卷走
就像一张纸。

作为一个玩文字的人
纸上，可以作画
兴风作浪，也可以画地为牢
这都是雕虫小技
你尽可以随心所欲

而处在生活深处
面对世道险恶
却束手无策

今晚的大街虽然细雨霏霏
却依然充满冬天的味道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人
是顺着一条路走到底
还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哪种方式更接近春天
哪种方式
更容易找到人心的温暖

老牌椅子

这把椅子，稳稳地嵌进时光深处
它有些矮，有些黑
有些小人得势的味道。显然是一把
不可多得的老牌椅子

办公桌和后面隔断间的空隙
囚着它。它因此行动不便
野心却在四只脚下膨胀
你看它的油漆，斑秃的像不像主人的头发

每天，它都一脸凝重地端坐在现实面前
看着那些飞奔的历史，似有所思
不学无术。

电脑开着，报纸摊着，笔墨纸张规矩地守在一旁
待命。除了喝茶，上趟厕所，撒撒野
它就一直这样和时间耗着

越来越冷漠
越来越阴险，越来越没有人情味

你就坐在这样一把椅子上
胸前的老招牌蒙上了尘
除了一动不动
合二为一，没有更好的状态

隧道

汽车，像一颗颗子弹
隧道，被一次次击中

汽车象子弹击中隧道的时候
大山的胸膛在颤栗

汽车也可以是一粒粒精子
朝着隧道口有秩序地进攻

大山会不会怀孕呢
她怀孕了会生出什么物种

驾车人不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
驾车人只顾享受穿越的快感

终于从隧道口里钻出来
那阳光，有种恍若隔世的味道

错把小鹿当成了小羊

岸边的两只小鹿对坐着
一会儿看远方，远方有白云飘荡
一会儿又互相对视
眼睛里有湖蓝色的爱

我远远地望着它们
不想惊动它们
思绪却跑出很远、很远……

河流，绿草，灌木林、村庄……
和这里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时光在温暖地流淌
湖水浸润着我的童年
很自然地，让我
把小鹿当成小羊
把异乡当成故乡

数星星的男人

数星星的男人
数着童年的亮点
一个，一个……
笑了

此刻。数星星的男人
望着天空的星星
如萤火虫
忽明忽暗

他摘下了眼镜
揉了揉眼睛

他觉得眼镜不会有问题
是自己的眼睛

出了问题

被盗的自行车

新买的自行车
只骑了三天
就跟着别人走了

我但愿
是我对不起它
让它萌生了去意

更但愿
带走它的
是位美女
当她消费它时
会时时带着我的体温
我的气息
我的影子

这辈子别想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