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夜里的姿势
坐在水里，坐在更黑的边缘
想象宽而美好
夜晚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
我仿佛看到了微尘的晃动
或者，它的坐立不安
如果屋檐滴着雨
我的眼睛就是两只小羊
移动、转向，总有一只
会慢下来，它说
夜里深藏舒缓，因此而疲倦
我以这样的姿势
告诉左手和右手，黑处里
把白天的人和事倒着看
一
卖火柴的小女孩死后
冬天就再也没有那么冷了
开春时，我们都忘记了悲伤
坐在小土坡上背课文
一直背到夏天
小蝌蚪还是没有找到妈妈
天空中没有多余的灰尘
小课桌、大板凳、七个小矮人
静静的把脸贴向书本
我们没有影子，我们孤单瘦弱
秋天，我们立在斜阳下
像矮小的向日葵，注视远远的大雁
想一想，雁毛信是不是
传送的更快更远
二
冬天的早晨，窗子结花纹
我早早的醒来，父亲
呵着白白的气体，小心地数硬币
一枚一枚，落下来会砸伤脚面
我的喜悦来自庙会，来自
人挤人的叫卖声。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
我是偏瘦的一只小羊
被棉大衣遮盖着最好的时光
女儿正在长大，我慢慢淡忘了
第一次远行，斜靠在
父亲自行车后座上，举着糖葫芦
迷起了眼睛，阳光有些扎眼
三
星星，草棚，瓜园
爷爷在挥大叶扇。这样的夜晚
大地安静，我认识
那些风，它来自村后那条小河
一个小男孩子趴在土坡上
仔细的瞅过，有许多暗示
像爷爷半夜里的咳声，狠劲
踩过的烟头，是天机
你不会读懂的
萤火虫飞来飞去，我翻个身
又睡去，河水继续流过满天的眼睛
四
我经常想起一场雪
天空灰灰的，云彩聚了又散
像个病人。雪把大地扯得很白
像一张旧病历
所有的住宿生都成了结巴
母亲走了十多里路
送来一件棉衣，回到家
她感冒了
有时，我在很远的地方给她打电话
一提到关节炎，就头疼
五
天终于黑了下来，我们
是归家的鸡群，不是打翻了盆子
就是打碎了玻璃瓶。村子
是一个巨大的玉米窝头
正被一只乌鸦吞食，星星从一条河
流向另一条河。奶奶的故事
重复又复杂，像知了的方言
长时间的打击耳朵，就会懂的
直到夏天的末梢来临
后来，夏天长了好多岁
奶奶越来越矮，夜色的陶罐碎成了曲子
再也不会浮出水面
六
我喜欢这个时刻，光线从
很远的地方踱过来
有时候我知道错了
有很多地点，都忘记了抬头
比如一个人靠在车站
练习如何飞；风不是我一个人的
眼睛，扯不开那层棉被
一年只有一个仲秋
人们都匆忙走在回家路上
我的月圆，时常
停留在一个安静的夜晚
我们坐在桌前，等着饭食糖果
从天空中掉了下来，听祖母讲着故事
把声音放在温暖和忧愁之间
七
我们被围在了桌前
奶奶的大叶扇
不住的敲响碗沿。我好象
看到了天空的皱纹
月亮慢慢升起来，秋天的玉米
垂在墙上，梯子是一件
危险的事情，我们还是长大不的
小植物，太阳落下去的病根
就是妹妹发着低烧
哭着，喊着，要我的
半块月饼，她其实并不懂得
父亲烟雾里的忧伤
八
那场大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现在，我忘记了
天空的黑云是一只狼
长长的嘴巴，奋力地咀嚼完最后一块蓝色
后来，我说黑云更像一只乌鸦
吃完了田里所有的玉米和大豆
若无其事的走开
爸爸从泥泞的田里回来
水高过脚踝，疼痛的拔不出脚
妈妈背过身去。我们能做的
就是等时间慢慢弯曲
太阳从狼的嘴里跑出来
秋天，我们的土房子漏雨了
九
开始就是这样的
我们的老师，也是半个农民
秋天的字迹模糊，我们
学会勤工俭学，收割
与我们同龄的小草。春天的井口
我们给残疾的老人送水。是的
我们 是一群直立行走的小羊
在空荡荡的田野上
散乱而又忧伤
老师是民办的老师
我们是他种的那些庄稼
后来的野草很多
十
爷爷坐在土墙下
呵着白白的空气晒太阳
长长的胡须染着雾
北风吹着，像还未离家的
蒲公英
大雪压的树枝直响
世界除了这些，就是安静
除了安静，就是抽象的小麻雀
像石块一样投向空地
又象子弹，射向天空
余下的时光就是我
拖出那辆倒处响的自行车
背上中午的口粮
向爷爷挥手
“爷爷，读书去”
现在，我从梦中醒来
母亲继续安抚自己的小腰疼
月亮正从西窗慢慢升起来
我翻个身
又偷偷闭上了眼睛
十一
走过很多路，我有过回头
像一只落日下的小羊
大片的草原，还停留在身后
瘦小，且时不时的犹豫
世界一直在变，很多转身
你没有看见。我对着母亲哭泣的晚上
遇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偏远的小城
她挽着我守护光阴
我想过这样的路，前程
不一定远大，城里城外，阳光
总是那么安静。如果有一天
路陷了下去，我会说
也曾走来走去，路上有我活过的脚印
十二
鸟儿在空地的中央，慢吞吞地
晃动脚趾，含着草籽
还有些羞涩。我不怀疑
它已经长大。春天
它曾藏在核内，潮湿的夏天
漫长，且犹豫不止
风干的稻草上了墙头
秋就走了。父亲立在矮墙下
什么也没说
阳光下，空地是一面镜子
十三
一直以来
我都当一粒豆子就是一粒豆子
豆子是阳光的豆子
豆子是青过的豆子
豆子是绿叶下日渐丰满的豆子
今夜我就是一粒豆子
从张开的嘴里迸出来的一粒豆子
父亲坐在那里笑着
忘记了小小的风湿痛
十四
夏天，也会有果子下落
虽然离秋天远了些。走累了
父亲会停止脚步
从袋子里掏出果子分给我们
好啊，好啊
妹妹跟在后面，网兜里的
脸盆偶尔会和饭碗打一次架
在长途车站，父亲
什么也没有说
远去的背影有些落寞，好像
已经把所有的话
全说了
十五
所有的记忆都是孤单的
全部坐在那里，喝慢吞吞的茶
等你找回来。母亲收拾完东厢房
又去拍打晒太阳的棉被
我坐在方桌前，偶尔拍打一下
需要外力才响的收音机
听半个小时的岳飞传
妹妹双手拖腮，看父亲
挂起一块新鲜的猪肉
快要过年了
十六
一阵风，又一阵风
都刮过去了。我还想回到那里
一条条小路，线一样拴着
村庄，我们是一群矮小的
直立行走的小羊
小草破土时，都会喊着疼
蝴蝶飞着就想到忧伤，芦苇
空阔，星星，小桥
割不完的猪草，撒欢的小牛
我再也回不到哪里了
小土坡落满了夕阳
再也说不出相同音调的话语
大部分的风，已吹得额头发亮
十七
我们又坐在了小桥上
四只脚丫划着水，星星慢慢出来
芦苇安抚着水磨擦过的轻伤
很多年前，我们也曾坐在这里
月亮明晃晃的，深秋的青蛙 去了哪里
我们不知道
你说冷，就飞奔回家
把露留给了夜里的忧伤
现在，你说我们有些苍老
小桥留给年青人吧
我们已经习惯孩子伸出手掌
夜晚是因为等着月亮
才掩埋光芒。漆黑的北二路
鲜有灯光，我爱上了偏头疼
点上一支烟，唯一的药方
会映红了我的脸
但我是安静的
尘世这么轻，记忆
这么旧。鲁北平原的一个小村
弯弯曲曲的小路
是一截细细的断肠
疼就疼吧，我不会后悔
完整的花生壳
心才摇动，发出咚咚地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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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2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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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你是我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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