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叶如钢 于 2015-3-9 20:18 编辑
浅析陈鱼观的“白娘子”
叶如钢
1. 先来读这首诗：
◎ 白娘子
陈鱼观
下雨的时候，总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如果她一袭白衣，如果她唱着《千年等一回》的歌
如果她的身旁陪着小青
就一定会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好让时间慢下来，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
尽管她不是人，尽管做人
那么难，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学习做一个妖精
这是一首很有意思的短诗。 传说故事里的白娘子是一个白蛇精，以女人的模样出现，爱上了一个凡间男人。 白娘子嫁给他， 一心做一个凡间的女人。 众所周知， 其间发生变故和曲折。 最后白娘子被法海和尚压到了雷峰塔底下。 所以， 在白娘子的身上，是妖精和凡人之间的冲突。 她修成的身是妖精， 但心是一个善良而追求爱情的凡间女人的心。白娘子传说的要点正是，对于一个有做人之心的妖精， 做人非常非常难，爱非常非常难。 把人与妖这个外壳抽掉， 我们也可以看出，白娘子故事本质上是一个爱情悲剧。 在人世， 凡人之间的爱也会有重重阻碍和艰难。 神话架构当然使得这个故事格外吸引人。
怎样从这样一个故事里抽取诗意呢？ 人和妖， 爱情之阻碍和义无反顾的追求，是可以很容易诗化的题材， 因为其内在的哲理可能和情感诉求。 但是， 怎样写出新意呢？ 采取怎样一个角度去切入这个题材？ 传统的写法， 会把这样一个题材在其氛围和框架之内处理。 而现代的，或者后现代的写法， 则要把这个故事引伸出去批判现在社会和人群里的某种低俗的东西。 这正是陈鱼观的“白娘子”采取的写法。 诗里批判的是当今社会里很多女人的各种媚俗和心计：“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正在卖力地学习做一个妖精”。 这一句， 正是这首诗的诗眼所在， 也是其成功之所在。 当然， 努力做一个妖精，也可以是可爱的。 如果一个纯情的女人试图以妖精的方式俘获她钟爱的男人的心， 那难道不是值得称许的吗？ 一个男人， 如果看见自己的女人也可以象妖精一样迷人， 难道内心里不会感到十分幸福和骄傲吗？ 这里， 我要说明的是，这首诗里的“卖力”一词， 促使我认为作者用意是批判的。 而一首诗里， 也完全可以并且应当选择一定角度来处理。 我说的妖精之可爱， 可以用另一首诗来表现。 （这首诗里不妨也可以理解为有一点这层学妖精可爱的意思。）
2. 这首诗使用一个“如果”和一个“尽管”来组织全诗， 形成一个流畅而跌宕有致的语势。 但这个“如果”的引入有一定问题，因为其含义是平叙浅层的，除了“千年等一回”的如果。或也可以认为不十分逻辑。为了看清这里的道理， 我们不妨来把原作改造一下：
下雨的时候，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身旁陪着小青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那是为了让时间慢下来，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
尽管她不是人，尽管做人
那么难，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学习做一个妖精
这里的“如果”， 是有诗意内涵的。应当指出的是，“身旁陪着小青”是一个没有诗意或者深意的陪衬。 这个元素的出现， 纯粹是为了复述白娘子的故事。 从诗化的角度来说， 其处理是不成功的。一首诗里， 每个元素都应当是为诗意服务的， 每个元素都应当是诗意的元素。我们不妨再来改造一点：
下雨的时候，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挽小青的青衣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是为了让时间慢下来，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
尽管她不是人，尽管做人
那么难，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学习做一个妖精
这里的“是为了”进行了直接解说。我们把它去掉， 并且把“总”字恢复，来增加一点朦胧味道：
下雨的时候，总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挽小青的青衣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让时间慢下来，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
尽管她不是人，尽管做人
那么难，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学习做一个妖精
或者：
下雨的时候，总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挽小青的青衣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让时间慢下来，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
尽管她不是人，尽管做人
那么难，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做半个妖精
这两样， 我都是满意的。不知原作者以为如何？ 如有冒犯， 还请见谅。
3. 忽然想起， 我自己最近写的一首诗里也出现了白娘子和小青 http://www.zgsglp.com/thread-360212-1-1.html 。 那里的句子是
如果有一神秘的白色呼唤
青青， 你来， 来救我， 来和我饮酒
这里， 小青这个角色更密切地进入了诗的文本内里。(这两句还有另一层白衣书生或者白衣骑士的含意。)
4. 这里再补充一点。“她不是人”这个句子不太好。 我们再来改造一下。
下雨的时候，总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挽小青的青衣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让时间慢下来，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
尽管她原非人身，尽管做人
那么难，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学习做一个妖精
或者：
下雨的时候，总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挽小青的青衣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让时间慢下来，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
尽管她原非人身，尽管做人
那么难，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做半个妖精
“学习”这个词用在这里，未必十分合适，因为那些象妖精的女人们， 多数并非有意识地去学习做妖精。这是为什么我要考虑后面一个版本里不同的说法。最后我想特别说明一下，我之所以改造原作，是为了说明我的某些观点和分析。
5. 这首诗的逻辑结构不够圆满。 上面我提出的改造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但改造后， 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具体来说， 诗的开始说“撑伞的女人”， 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人身。 下面说“给自己一个做人的念想”就不是十分合理。 因为她已经作为一个人出现了。(当然， “做人”可以有更复杂的内涵。) 再者， 这一句暗示她不是人， 而是妖。 那么后面又说“尽管她不是人”就有重复之处。改造后这两个具体问题仍然在。
6. 为了解决上面的逻辑不恰合问题， 我们再来改造一次：
下雨的时候，总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挽小青的青衣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让时间慢下来，让自己做人的念想更深
但愿不再变回去，尽管做人那么难，
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做半个妖精
或者
下雨的时候，总会走来撑伞的女人
一袭白衣，挽小青的青衣
如果唱《千年等一回》
如果祈祷雨水多留片刻
让时间慢下来，让自己做人的念想更深
但愿不再变回去，尽管做人那么难，
尽管她身后还有无数的女人
正在卖力地学习做一个妖精
“但愿不再变回去”这句增加了诗的内容丰富度， 因为它暗示了白娘子喝雄黄酒后变回蛇身的故事情节。 它也提示了妖精做人总会遇到的可能变回去的问题。 用这一句之前，“做人那么难”一句可以兼有这种意思。现在， “做人那么难”就是指人世里的种种艰难了。这样集中到这个意思上， 加强和加深了此诗与现实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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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3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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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3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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