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的冬日观麻雀觅食（外二首）/叶丹

漂之雨

有风的冬日观麻雀觅食（外二首）/叶丹
            
这群小麻雀没有觉察到隐形的造物主
永恒的呼吸，也不知是时代之恶
掳走了布有良知的树叶，只顾低着头
抢在大雪之前觅食，像一枚枚镍币
向前滚动，仿佛在领取一份圣餐。
小小的喙像犁耙般撬开坚硬的车辙，
掘出一些从卡车上遗落的麦粒，
一些被寒气浸泡得发胀的麦粒，
它们必须将麦粒之甜与泥土之浊分得
两清，俨然一处农业考古的现场。
这群一心啄开农业结痂的小生物
低头不语，仿佛一队送葬的人。
一辆卡车从远景中驶来，惊扰到它们，
它们像树叶一样准确地落在枝头，
仿佛有根绳子将它们全部拽回树上，
仿佛那棵梧桐便是它们沉默的母亲。

虚构的传记，宋教仁的隐居生涯

上海和北平之间，有一辆无法抵达的专列。
一颗改变时局的子弹中断了中国的发育，
“子弹，不像刺客般善恶两立。”另一种传记：
你回绝了死亡的召唤，这进乎侥幸——
你没有死，仿佛是黄兴为你杜撰了遗言，
为的是让你体验一个国家漫长的死亡。
一个受刑的帝国在春风中虚胖，延绵千里。
那日清晨，笼罩闸北公园的雾浓如哀悼，
我从人群中认出了你，像身处地狱的人
一眼认出了火把，你仍然三十出头的样子，
老派的胡型，手持一份迟到的议案，
如一艘沉睡百年的潜水艇敲击觉醒的海面。
一个奔赴死亡的勇士举着火把在地狱穿行，
你谈及你心中的三根罗马柱已经塌毁，
“流水、假山和鸟鸣也长成新的形状。”
你向词语走来，仿佛诗就是你的终点，
仿佛一首诗就能给你的火把续足燃料。
你把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试探帝国之寒：
“免得冻伤我口袋里的鲸鱼，因为公园
以外的任何景物都没有才能表达自己。”
“很难说，黑暗的时代仍然可能很长，
但我对时间之公正的信任从未动摇。”
我几乎听不懂你浓重的湘音：“伙计，
时间不早矣，通往地狱的路已经为你铺好。”

第二次去黟县

通往小县城的公路仍然同上次一样曲折，
路面起伏，仿佛群山规律的呼吸。
初春，路边的杂木林好像是刚刚漆过，
被唤起的回忆与警觉的风景偶有重合，
山茶花已攀上枝头，你初识她时，
她还是流水，她暗示你：群山已经滚沸。
另一边是漳河，河水湍湍，受惊一般。
快到县城时，你停车以辨认远景的虚实：
横在眼前的山峰因为远离集权而变成
蓝色，它耸立，如一座塔，“是寒流
把它磨尖，日夜清醒。”它的轮廓模糊，
像你的记忆，也披上一层透薄的外衣。
你竟也无法分辨半山腰诸多的白色
之中：哪种白是积雪，哪种白是云。
经山水哺育的清甜汇聚在主人奉上的
绿茶之中。草木初生，衰亡，像音乐
汇集成蓝山之蓝。“而蓝山仍在升涨，
它的蓝也逐年加深。”田埂、炊烟、村落
和蓝山都站定了位置，你伸出双手
和它们一一拥抱。返回时，道路
比进山时更曲折了，仿佛山水的挽留。

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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