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土坯墙,茅草屋,垛木栅栏
像村子的补丁
拼贴着我全部的童年
雪地,碳筛,糠皮
诓进筛子的鸟,以及
被诓进懵懂的童话
光屁股,光脚丫
小河,溢满
赤条条的童年
早知从童话里走出来
就再也回不去,我宁愿
一直埋在里面
2
城市和村子之间的隔膜
门坎越来越高
还不仅是一堵老墙
城墙里伸出隐性的吸盘
从村子吸取油水
粮食,蔬菜,水果,还有劳力
而核心,不过是一只母狗的仿生学
奉进不奉出
跪乳和反哺,仅限于
与血缘有关的寓言
类似的剧情
不在城市与乡村之间上演
3
农民,这个官方定位的身份
已不贴切。从留守
到空巢的距离
恰好一个工期
无数种方言卷土重来
重新包围城市
于是,城市的繁华
被无数次翻新
而我们频频出镜的时候
或者矿难,或者讨薪
或者,在候车室堆码春运
模仿动物在迁徙中求生
而我并没摸索出迁徙的诀窍
臆想中丰美的水草
不过是苦瓜藤上,一季接一季
盛开的谎言
4
身为包工头的表哥鸟枪换炮
褡裢换成银行卡
买房,购车
表哥怕我们眼红,装模作样
说乡音是一颗肉刺
不小心摸着碰着
就钻心地疼
5
几个土地征收办的同僚
报怨为官府创收几个亿
却没有丰厚的犒赏
小小县城,几个亿?
想必谁都能嗅出GDP里那点血腥
他大爷的小算盘,在规划统畴中
注定血本无归
土地是一支牛市的股票
他大爷,像年画上的张飞
铆足了蛮劲
也捅不破那层的纸
眼看村子在一纸官文上
被凌迟
他大爷怒目圆睁
却憋不出一句悼词
6
一枚夭折的浆果
被时光风干
好些年都挂在枝杈上
自忖,怎么抓住念想
那枚浆果
虫眼儿玲珑
像一颗肺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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