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快递﹥
快递员送来拐杖、糖尿病
还有几个阴郁的下午
他说:
轮椅和相框,正在路上
我默默地签收
走到哪里,他们都找到我
尽管我装上眼袋,留了胡须
故意用垃圾食物撑胀肚腩
母亲对此毫不知情,她开始
热衷用放大镜,看老照片
如侦探一样自己寻找线索
发现过去的蛛丝蚂迹
大街上哗哗响,传来
验钞机的声音,象风吹树叶
我推开窗,赶在门铃响起前
重新命名一只鸟
(作于2013-02-16)
<尘嚣>
“为什么要这么白?”
一张白纸突然开口问
请原谅我,春天如此
怪异
外面木棉花的雨
下一阵
就枯萎一阵
我厌倦于这样的发问
它原是一片速生林
清风为引
月光诵经般照耀
疏理了它的肌腠
这样的问题
总是猝不及防
正如,那天我为母亲
熬煮中药
君、臣、佐、使
化为雾气升腾
无关一个王朝的更叠
不谈革命
药罐子头脑发热
用圆鼓鼓的腹语
嘟嘟囔囔:
“为什么要这么苦?”
(作于2013-04-08)
<活着,在“红磨坊”>
“红磨坊”没有水车
没有磨,只有小吃和点心
糯米鸡里没有鸡
肠粉空有一条肠的模样
红磨坊的大门
为什么漆满了红色
“先生,你要点什么…?”
红磨坊的女服务员
是不是女的?
“我要一头牛被河牵着
走出晨曦
我要那只变成石头的牧笛
被一阵吃惊的晨风吹响
还有,我要那头牛
回忆起我的样子…”
(作于2011-06-27)
﹤魔兽﹥
昨晚的一缸烟头
几个空酒瓶,证明它来过
我悄悄起身,小心翼翼地
走出门外
满大街的人毫不知情
我警惕地望向街道拐角
望着每一堵墙壁的后面
企图在人们脸上
有所发现
不知道是谁
把它放了出来
它通常在僻静处守着
偶尔还跑进电脑游戏
让人们,公然撕咬
昨晚,它又出现在
我偶然看的电视连续剧
象个女主角那样
谈情,说爱
我在她痛哭失声的时候
及时地关掉了电视机
把它困在了电视机里面
那条,无人安慰的深巷
(作于2012-04-14)
﹤锁匠﹥
“一个下午,凭什么被打开?”
一个下午,无非是十二平米店面,加几千把等待归宿的钥匙
最老的一把,已找不到锁头,最老的一把青铜挂绿,形如感叹号
风有时候会来,带动牌招,所有挂着的钥匙,随他一起晃动
他会想起用度量尺,测量一个路人的厚度,想用挫刀把他挫薄
1984年,他加入市开锁协会,1987年,他遇到一把开不了的锁
1992年某夜,他把女人压在床上,自己迟疑的象个拨锁器
“进来啊,笨!”,女人嗔骂,他静静地等,“嘎哒”的
那一声轻响
(作于2013-02-27)
﹤记忆之蓝﹥
不懂点魔法,是不行的
那时候,女孩们眼含青梅,男孩们骑着竹马
用口水点了点眉心,大声喊:疾!我和风景飞奔了起来
我经常在梦里掉下,蜱螨带着疑问,爬进草地上我的影子
记得那时某夜,天狗吃月,三舅公隔空让桂花婶怀了孕
桂花婶突然嫁给铁头叔,花轿飘起,她回头望了望
满村的树叶就黄了,三舅公成了酒鬼,三舅公吃酒、打架
三舅公在屋顶唱歌,三舅公还在元宵晚的天空中,挂满孔明灯
奶奶用三柱香接来祖宗,香烟袅袅,奶奶和祖宗说话
奶奶哭着,几只不明真相的苍蝇在供品上,在生死者间飞来飞去
我看着窗外,看族亲们正往稻田里引水,灌入白云,和蓝色的风
不懂点魔法,是不行的,那时候,我经常在云端的稻穗间迷路
“小心村口的那座石桥!”奶奶警告我:“小心那些
看不见的池塘!很多人走上那里,再没有回来过……”
(作于2013-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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