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倩儿宝贝 于 2015-4-8 15:00 编辑
桃花在风中落泪(组章)
倩儿宝贝
1.
我没叫过她妈妈,我只叫她一妈。
恍然中,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一妈不是。
2.
一妈家有一位比我大许多的春翔哥,那时他在外地读专科。很少见到他,见了,他常会逗我:现在我是你哥了,我妈就是你妈。你要跟我一起叫妈。
我笑着回答他,好啊,将来,我就带一妈走,不让一妈要你了,让你也做一回没有妈妈的孩子,看你怎么办?
3.
那时,我是尚未步入豆蔻年纪的小女生,被寄养在一妈家里,还被送到那个镇上的中学去读书。学校距离一妈家到底有多远,我弄不清楚,在我,步行是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说这个,是因为在有些情况下,我偶尔要住校的日子,一妈会从家里赶来看我,并且带给我她亲手做的农家小菜。
而我的一妈,是旧时代遗留下来被裹过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
那时,我还不会用更美的言语说什么,只是喜欢甜甜地笑,只是一声声亲昵地叫她一妈!一妈!
一妈就会咧开嘴,满足地呵呵笑着。
4.
还有一个浅浅似花季的小雨、不算是秘密的秘密。春翔哥是知道的,一妈也知道。
在我新结识的乡村同学中,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常找我问题,从我借书看,还用单车载过我回一妈家。
因为我学习比他们都好,来自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南国都市,有他们没有读过的书籍么?因为他是顺路带上我回家么?
十几年后,有当时的同学告诉我,他并非顺路,而是有意送我回家。他喜欢我。那应当算得上是我的初恋。
是不是我的初恋,我一直不会界定,或许当初那个大男孩懂得的东西,我还不懂。
留在回忆里,是连手指都没有悄悄碰触过的一片晴朗、纯净而美好。
5.
一妈的老屋院外,有一湾清清湖泊一样的水塘。
水塘上面,经年游动着灰的、白的、花的鸭鹅等家禽。岸上,青枝翠叶的在风中摇曳。
记得,我和一妈坐在塘边,讲一些大人孩子之间才有的话题。
记得,我写过一篇关于晨雾中这个美丽河塘的日记,被那位班主任老师,站在教室前面,当作范文读,还向同学们讲解我写的好在哪里,用的词语多么生动新颖。
6.
后来的后来。我生活在了现在的北方小城。
一妈的年龄更大了,走路也多有不便,身体还是那么瘦,但没有什么病症。
每次去看望,一妈还是把家中最好的饭菜做给我,尽管在乡下并不富裕的家庭,并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明白,那是一妈对我最无私与最真的表达。
一妈枯瘦的手指常常紧紧拉住我不放,一遍遍地说:
“小倩儿,今天不走了。”
“嗯,一妈,我不走。”我把温顺与宽慰给一妈。
我知道,要走的时候,最好是趁一妈已经睡下。
7.
一妈家的房屋旁边,长着一棵与她一样年迈的葡萄树。
知道我会来,树上最后一串长红的葡萄,别人是吃不到的。等到我回去了,一妈会颤微微的亲手摘下来,洗了,看着我吃。
我让一妈吃。一妈说,小倩儿吃。
我说,城里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吃到的。
我一粒一粒剥下甜润的葡萄,喂一妈吃。
一妈抿起瘪瘪的嘴巴,像个孩子,快乐地笑。
8.
一妈去世的消息传来得很突然。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
在电话里,我一遍一遍的问,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她怎么可以突然放下所有,就离开?她怎么还没有等我为她做更多想做的事情,就突然地走?我借什么做翅膀,才可以追得上一妈,才可以把一妈拉回来?我怎么做,才来得及?
春翔哥让我最后得到这个消息,一切都已经无力。
那个夜里,家兄急急地从南方赶来,带上我,来到一妈的棂前,让我双膝跪下。
在路上,家兄就告诉我,你要给你的一妈下大跪,磕长头,像她亲生的孩子一样,她养过你,等同于你的亲妈。
9.
前一年末,去见春翔哥。
他笑着说,有一天找东西,翻到旧的户口簿,那上面还写着你的名字:刘倩儿。看吧,那证明,你是我们家里的人,我们是一家人。
我说,是的,我是一妈的孩子,一直都是。
10.
桃花在风中落泪的日子,就是清明节了。
我想对春翔哥说,今年带我一起给一妈上坟吧。
那天又梦见一妈了,她站在老屋的门前,慈祥地笑着。她在等我放学回家。
我想叫她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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