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东海乌石子 于 2015-5-10 08:50 编辑
《妈妈就是我全部的故乡》
今夜，我要做一只鸟
和月光一起低低地飞翔
我要飞到妈妈的床边
轻轻撵走妈妈的咳嗽
将妈妈的手小心地放入被子里
唯恐冻着
我还要慢慢抹平妈妈的皱纹
捡起枕边的一根根白发
我的心忽然像针扎了一样疼痛
原来是妈妈翻身
睡梦中叫着我的乳名
今夜，我哪里都不去了
我要将月光吹灭
就守在妈妈的旁边
妈妈就是我全部的故乡
《如果这些白发是月光……》
如果这些白发是月光
妈妈，那月光就是低飞的蝴蝶
正穿过您黝黑的皱纹
像翅膀
在您的眉心停歇；
如果这些皱纹里收藏着太阳和海水
妈妈，那一定有长满水草的礁石
有三只海鸥
掠过，倒映在蓝色的水面；
如果恰好有一朵烟云
在半透明的海上升起来
妈妈，您要蓄满泪水
让一群星星在里面闪耀
让黑暗在无人注意时隐退
在眼睛的外面
时间仍在正确行走
不再有我们经历过的疼痛
世界如此安静，又不安静；
如果退潮的大海在低语
妈妈，您在低语
像耶稣一样弯下腰来
而我却不敢在主面前睡着
唯恐梦中听见马把您带走。
《关于1969年冬天的一个片段》
那一年到九成劳改农场还没有通客车
妈妈必须在天亮就出发
怀抱二十八双鞋垫和一罐红烧肉
搀着奶奶上路
要一直走到点灯时分才能到达
隔着铁窗
父亲说，妈
奶奶说，我的儿啊
父亲说，凤兰
妈妈说，想你了
那时候妈妈怀着八个月的身孕
我在肚子里不停地蹬腿
妈妈说蹬得好疼
差一点就蹬出来了
从七里棚到九成
沿着江堤足足有五十里路
我至今都无法想象
1969年那个寒冷的冬天
她们是如何走过来的
《妈妈》
我无法阻止故乡老去
就像我无法阻止妈妈的白发
许多老地方妈妈都不记得了
上菜市场碰到熟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刚洗过的碗
忘了放在哪里
需要一遍遍寻找
尤其到了晚上
眼睛像蒙了层纱
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我走的时候
姐姐和妹妹扶着妈妈
站在老巷这头
有一阵风吹过
妈妈的白头发颤动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
那一年当兵去的情景
妈妈像一只多么健壮的鸟
不顾一切飞到即将起航的江轮上
扔下一大包橘子
如今，我依然远游
妈妈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光
混浊或模糊
我知道
肯定有一束最亮的光
始终照在我的心上
《断章》
1、
能记得我生日的人
一定是我最亲近的人
2、
儿的生日
娘的难日
妈妈 ，谢谢你
把我带到了这个世上
3、
我想象着我的第一声啼哭
那一年的冬天
北风是否吹得很紧
雪花是否堆满屋头
4、
妈妈不止一次对我说
那一年，父亲被带走了
家被抄了
甚至挖地三尺
父亲回来时我已三岁
这一切，我不记得
5、
妈妈
我是你的宿命
直到今天
我都不留恋这个世界
6、
奶奶就是在那年一病不起
从此怕听敲锣打鼓
怕红色
睡在一张老竹床上
不断叫着我的小名
一直就这样
睡在我的记忆里
7、
仍然要打开时光
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
不断添加又不断删除
所有的人
我爱的，我不爱的
还有我恨的人
请一起接受我的祝福
8、
但我仍然在遥远的异乡
怀抱我的诗歌
有时我被自己感动
事隔多年
我是如何重新找到这些朋友的
9、
我是一个被命运流放的人
在诗中，我不止一次如此说
如同出生时父亲被流放一样
我与这个时代始终保持距离
10、
年轮又增加了一圈
生命又苍老了一些
这促使我要抓紧思考一些问题
但不是去写回忆录
我的思想依然年轻
11、
这永远都是一个隐喻
冬天 ， 一只在七里棚的上空
低飞的雪鸦
12、
我听见妈妈的咳嗽了
步履蹒跚的妈妈
老眼昏花的妈妈
满头白发的妈妈
儿在远方
是你唯一的牵挂
13、
其实我省略了许多东西
我并没有完全打开时光的内核
陌生的人
请读我的诗
这大片空白由你来填充
14、
生活仍要继续
天亮了
天黑了
我依然是我
15、
我从不知道下一个站台在哪里
变成蝙蝠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常常摸摸耳朵是否还在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一只
请替我欢呼和哭泣吧
请不要问，这是为什么
东海乌石子·人和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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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0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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