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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启泉

《我对我妻子的爱》


我一生爱过很多女人
但我给很多女人的爱
都不及给我妻子一个人的多
因为在她们身上我看到有我妻子在光芒中转身的影子
而我对妻子的爱是对她们散落在各地碎片总和的收集
是那样的具体又是那样的直接
她是唯一能和我终生相伴的人
唯有她的爱是不可替代的
2015.5.1.




《即景》（一）


一棵丝瓜藤蔓的伸展是静谧的
它的无声是得到神默许的
光在那上面跑来跑去
仿佛有一架攀爬的梯子在那里竖着
啊,那开着的黄花是好看的
它惊动了粉蝶
这个下午是安详的
在默无声息中
风吹过去就不再回来
连同阴影
一同跑向暮晚的霞光
光在暗淡中  颤抖着弯曲
2015.5。2.




《壶》


所有的铁壶堆放在角落里  码放着
唯独这一只独坐在蓝色火苗上
唯独它壶里的水在吱吱喊叫
而它的壶盖也在水的叫喊声中
小马驹般欢喜得敲锣打鼓地跳舞
它究竟要干什么?
那只壶在放开嗓子歌唱
在蓝色的火焰上
壶里的水快乐得将壶顶开
哐哐当当的壶盖从煤气炉上  蹦跳了几下
滚到了防滑地板上
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安静下来
就像那些码放在角落里的白铁皮壶
它们都长着耳朵 却都没有嘴
全都在替煤气炉上那只蓝色火焰上的壶着急
而忙碌的店主 此刻正和一位女顾客讨价还价
这店里唯一的一张嘴
他要为这些哑巴壶做主  找个出手大方的好人家
1025.5.10.




《鞋》


常常是前面没有路了
我的鞋还穿在脚上
像长在脚上似的
脚趾头露在外面
它还在往前冲
常常是它灰头土脸
气喘嘘嘘  热汗淋淋
道路在它的后面
狗一样被它牵着 吐着舌头

每当我看到一双破得老旧的鞋
被残酷地遗弃在那里
我就看到一条路  蛇一样
蹲伏在草丛或树林中
仿佛它和鞋一道
只是暂时在休整一下
只待一声号令
就会影子般爬起来
2015.5.8.




《神在看不见的地方做着鬼脸》


你正在为某件事情而苦恼
你正在为失手打碎一只陶瓷而生闷气
就在这时神出现了  做着鬼脸
他得意  为你的失误  
也为你的苦恼

就在你转身
一只货架上的古玩又被撞到
但这一次它却完好无损
只是在地上滚动几下  就安静了  
你捡起来  将货架扶好
又把古玩放上去
在屋里走来走去
暗地里嘀咕
为这一次有惊无险而庆幸
1015.5.10.



《和一棵树保持着距离》


一棵树  它和我保持着距离
他和石墩、长条椅、圆桌保持着距离
它和夹着尾巴溜到路边龇着牙
狰狞的流浪狗保持距离
和我们居住的楼房保持着距离
在楼与楼之间 它和街道边的马路保持距离
和奔跑在树下被石头绊倒
嚎啕大哭的小孩保持距离
和在这棵树荫下喝茶聊天
摇着蒲扇、下棋、斗嘴的一帮老人保持距离
和高高的蓝天白云保持距离
和嘀啾啼鸣的小鸟保持距离
和夜晚的星空  我窗前父亲的呼噜声保持距离
和我背着书包 从它的身边奔跑着去上学的初中生保持距离

现在这棵树早已不知去向
它旁边的楼房也被推土机、挖掘机清理了
街道也拓宽了
在规划图上  它原先的地方变成一个小区前的广场
而那棵树的位置已被草坪和花坛所取代
每当我推着电动车走过那里
我总是下意识地侧过身体 转了个弯
好像那棵树还蓊郁地站在那里
好像那棵树的叶子在风中在阳光下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好像它的树上还高高地举着鸟窝
它在等待那些远飞的鸟回来
就像我等待那棵有着阴凉 高高的大树
会在某一天的月光下突然挡在我的面前
让我诧异  让我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回到那个和我继续保持着距离 彼此关注的年代
我知道只有在梦中
我才能和那棵树彼此相见保持着距离
那样真实的  肩并肩地站在星空下
或站在嘀嗒着露水有着晨雾的早晨
我们像朋友那样观望着
仿佛我们望久了就会一下子
情不自禁紧紧拥抱在一起  再也不会分开
201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