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的力量
晋 侯
没见过胡南，但并不等于说对他陌生，因为他诗歌里的气息，是乡村滋味，是我熟悉的。现今，乡村文学几乎都成为了乡愁，蔓延了很多虚空的情感。但读到这个90后诗人的作品，让我惊讶于他在乡村写作中的坚实、从容。
存在感轻视着理论，事物在嘲笑论道者。拿什么来涵盖这些鲜嫩的词句，我只想轻松地对胡南说，兄弟，美不美，河流水，谁能管得着呢。既然无道可前，那就说点无章可循的话，算是一点感受。比如《欢唱会》：
母鸡在台上唱戏
底下的观众有:
鸭子，鹅，猪
鸭子有大有小
鹅有肥有瘦
猪雌雄未分
这首诗字面简单，却传达丰厚，让人读完之后返回来总要寻找点意味来。这是胡南的从容之处，如一盘棋子（道具）撒开，有形有色，指向不同。母鸡是唱戏的主角，性别显著，但实际中未解决的问题是猪，雌雄未分。小小反差暗藏其中，这要返回来捡起那些道具，再次组装。找到了未知数，却不能求证，这就不能用简单来衡量这首诗了，那就是不简单。
小辩证，顶着大道理的下巴，这种力量别小视。说动物，兴许他只是说动物，却让人想到很多。胡南所写的题材，在乡村司空见惯，小而真切。比如《红灯笼》：
它挂在那儿
被一根细红绳牵引
被宿命牵着鼻子的我
它摇摇晃晃
在人世的迷途，徘徊至今的我
它会不会坠下
有一天，会走向死亡的我
灰尘已铺满肉体
乌鸦叫破了喉咙，
灯光下的灰尘像细腻的皮肤
触碰的快感不是来自于欲望，
它在屋顶孤独至今
屋外的阳光比屋内敞亮多了
街衢里的红灯笼，它的阴影里有千丝万缕。诗人摆好这层关系，读者便要来抽丝。从迷途到死亡，这些都是清晰的，接下来的灰尘与乌鸦是明显象征着某种场景。最重要的来自最后四行，灯光下的灰尘，细腻的皮肤，把之前心像所产生的距离感拉近，甚至一体。但孤独伴随着生命，一直对视着，即便阳光在外，但诗人的反思却没有终止。至此，红灯笼已不再是事物的原状，而是作者审视的触点，它意味着自我，也意味着反叛。
所以，读胡南的诗歌总让人想到，这小子在想什么。初读时的半遮掩状，那是才情的转换。前面举二首为例，还不算他的优秀之作，接下来的《昨天，一些事》，着实让我震惊：
昨天，我把月亮搬离了天空
昨天，我看到灯光如流水
昨天，村里的小姑娘成了女人
昨天，死亡成了一种超现实
昨天，一只死猫又复活了
昨天，我从未到过，即使
两只脚曾深陷其中
今天的诗坛充满着感官，但好诗带来的震撼岂止是眼睛一亮，而是内心动荡。不用交代距离，也不用假设，因为我们深陷其中，却茫然无知，如果有知会怎样？那会是茫然无助。孤独，便是如此，更别说乡愁。这些都是昨天发生的事，六个昨天，加上标题，共七个昨天，似乎在强调什么。今天呢，我们又在哪里？
胡南的小辩证法，很多时候不动声色，很成熟的文笔，早已超越了他的年龄。我想，这是个认真读书、勤于思考的人，否则，写不出清晰而有穿透力的诗来。翻阅这本诗集，这样敏锐的诗行随处拾来，可见作者已经形成了风格，并对生存持续地深究进去。如《无声主义》中的：弯曲的金属\体内的打磨声已消失很久。如《远处的阴影》中：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一只麻雀如何长成阴影。像这样的诗句，既让人心生触动，也让人对作者由生敬意。
最后想说的是本诗集中最重量的《胡庄》，这组长诗（我把它当长诗来看）集聚了作者目前为止的所有功力，为何不是100首而在94首收手，我感觉是力尽于此。毕竟长作难为，是个探险。这组诗中不乏前面列举的优点，也显现了诸多散漫随意。症结出自哪里？不够隐忍。
隐忍是收心，力道向内，胡南擅于此，我也因读他的诗而收获颇多。对于这个年龄段的诗人，如果需要谈几句建设性意见的话，那就是：再开阔点，开阔之后才显出收心的能力。以上权当切磋，不算评论。
2015.2.5寨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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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3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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