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墓

金川诗歌

坟墓

大西梁倾斜
如一把黄土铸造的梯子
一头没入故乡永远蔚蓝的天空
一头没入故乡，一个行将消失的小村庄，红土岩

几座坟墓在中间安放
层层梯田之中
在最底层，最宽阔的那一层
如一粒粒星星做的餐桌。星星很容易滑下来

在只有萤火虫飞翔
与只有秋虫歌唱的黑夜
星星们会情不自禁失去双腿
会被月色空降在这里。这是一座座墓堆

父母的，大哥的，小弟弟的，四爷爷与四奶奶的
我亲眼目睹他们的崛起
有的是我亲手堆起
但我确信，这些已故的亲人不在这里

我很少到这里祭拜
我仿佛来自另一个星星，与众不同
但是，这里仿佛是一种约定
用死亡标志，将一切活着的盲目固定下来

每当回到这里，甚至想起这些墓堆
就有一种亲切升起
一种被死亡固定的情绪
就有一种团聚的获得。此时，死亡不存在
一切都是活着的延续

沿着大西梁蜿蜒而上的小径
就像亲人的手臂，那么熟悉，那么牢固
仿佛永远不会消失，不会被折断
世上，真的没有折断血亲的力量

我还是那个孩子，跟在父母
抑或是兄长身后。或是跟在小弟弟的身后
我的小弟弟高大，迈着宽大的步伐
我们向着登台山走去，向天空走去，向星星走去

而心中盈满的伤悲
此时会有力地外溢，变成青纱帐
变成红嘴鸟翱翔的蔚蓝
变成它的凄厉，明净而闪亮
仿佛一条条，可以滑入那些干涸河床的流淌

一切只有活着。一切活着在盈满
包括死亡。关于死亡的种种解释与猜测
在我们一次的团聚之中
如清澈的风，环绕在我们身边
我们仿佛在聚餐，不断享用着时间烹饪的片段

那些远去的片段
不断被时光的托盘端上来
这时，黄土做的餐桌之上
点缀着九月的野菊花，五月的酒盅花
无论的粉红，还是紫蓝
都有不朽的蜜蜂与蝴蝶前来祝贺

    二〇一四年四月二十五日

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