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夸父,用尽全身汗液,从太阳脚下消逝,只留下树林和野草。
太阳每天都从这些野草和树梢头上驰过,日月睁着日月般的眼睛竟然把他们全部忽略。
风无时不在吹走风尘,凡人在时间里就像风尘随便地就会被风带走,没有人会问及缘由。
河水流过,沙子还是那河沙子,除了沙子上重新印下大大小小的脚印,那一颗和曾经那一颗是否一样,就像城里人看见羊群。
但是,过着比沙子、风尘、草芥更为了无足挂的凡人,
还是得走过步步艰难的人生。
房子和老婆孩子就是全部的,那些平凡的男人,竟然也能在浊酒喷溅中口吐狂言,我要在城市给孩子扎根。
说就说吧,老婆早就习惯了他的吹嘘,知道一张汗腥味比酒味还浓的被子,会把他的狂言捂住。
每年收入不够供两个孩子读中学的这些凡人中的男人,只在深谷中能留下回音。
清华大学,南京大学这两张撕破全村人、全县人想象的通知书,竟被他的酒溅湿一角。
老婆的大骂中,他不知为什么竟能醉得忘了给孩子筹集学费。
那张纸就是两个快递信封,和他走访了十多个村庄的三十多家亲戚。
每天只有醉,醉生梦死和他这时候有点区别,他还在深山里用清冽的纯净水洗掉脸上多种水分。
他不再和人们说要给孩子在城里扎根。
直到那天早晨,十几辆车一溜风尘,摄像机对准他的脸红,
他终于说出,都是孩子自己。
四川嫁过来的女人早已变成当地人的口音,只有几个声母含混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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