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
不知何时，虚无的孤独
开始一点点掏空我
我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
虚无。时常一个人
站在文字上面眺望，失眠
是的，我是我的磁场
不被这个繁扰的世界牵引
有时候，我一摸到
身上凋落的日子
还有摔得粉身碎骨的月光
忍不住倒退着离开自己
不得不抓住命运的手
祈求它取走我身上的枷锁
取走，我眼里暴动而寡淡的黄沙
这时的我，被扒光的灵魂
只剩落叶，只剩一副
逐渐衰老的肉体
请别再用世俗的刀子
斩断他发芽的手脚
任豆树
晚风越吹越稠
我走在叫瘦州的泥路上
一棵任豆树忽然挡住我的视线
它长得很像我的父亲
偶尔垂头或喃喃自语
它没有听众，也没有
可以抚摸的疼痛
它只挂着，几根被掰断了
的枝条，还有一些不算
很糟糕的散落阴影
是的，时光多么残酷
把它伤成残躯，又一次次
取走它的汁液
我无数次经过，很想跑过去
翻翻它逐渐变旧的绿叶
然后握握
它那爬满蛛网的手掌
我只是在走
在每天必经的路段
我只是一个人在走
省略心情，把自己拴在身边
拧紧体内松动的螺丝钉
有时走着，就会多出一些人
年龄不详，表情怪异
自然地扩散到各处，与夜色纠缠不清
但不妨碍，在路中央
一阵风把我的影子吹歪
把我吹到自己的前面
其实，对这个在异乡漂泊的90后
一个不懂怎样绕道而行的
命运追随者。你不用出声
看几眼，他也会
彬彬有礼的呆到一边
胃病书
比想象的还要瘦。站在电子秤
时光一摇晃，我就要掉下来
所以变得脆弱，甚至想到了死
想着想着就丢了体重。我意识到
要与这胃病盘旋很长时间，现在
它吸附着病菌，反复噬咬胃壁
在体内留下痛苦的废墟。偶尔撞击
那片溃疡面消磨人事。自从奥美拉唑胶囊
代替了美味，再也不能饱食终日
在感到生活无味的时候
无法拿几行句子蘸点辣椒下酒
这一无所有的胃，只能用清淡的月光填充
再浇几滴药水用以辅助疗效
是啊，我承认干瘪的眼神
有不可否认的惊恐，风吹啊吹
我越来越轻，与我绾在一起的影子
充满张力，为浑身的恐惧加了点野性
对她说
怎么说才合适
对一个不善言语的农家妇女
被她藏在体内的呼吸、心酸、目光、梦
本身就是一些秘密
她坐在灶炉旁边
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把一年又一年的往事投入灶坑
锅头里的紫番薯和大米
已经煮烂了全部的喜悦和悲伤
我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有太多的擦痕，那双抱过我的手
每一条皱纹都那么肥厚
从她体内脱身二十几年了
已经厌倦了很多事情
比如面对她，我不知道
应该是坦然还是愧疚
羞于说出
不是不说。是羞于说出，
一个生于乡村的人，与泥土味走失多年。
我也不清楚，是生活把我虏走，
还是自己在红尘世俗中丧失殆尽。
许多时候，甚至羞于说出，
在童年埋下一只断翅的夏蝉时，
拍着胸脯许下的誓言：
我要让你在我的手掌里慢慢苏醒，
把你遭受的冰冷日子拎到阳光下暴晒。
不知这一回，要编造几个借口，
来应答这些流落人间的月光的质问。
它们正在到来，我低下头。
擦肩而过，在黑夜之中长出我的影子，
好久没这么认真阅读这片土地了。
那就在上面打个滚儿，
顺便认识一些新的杂草。
船
这艘船比我的身体大无数倍
我无法把它种进梦里
对每一个跳上船头的涛声，我一转身
它就不见了。仿佛我的体内
藏着一个更大的海。这是谁都不能看见的
你能看见的，是另外一个大海
另一艘船，对着你
不停地摇头或者点头
在广州
广州是个好地方，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很多大学生，一毕业就挤在这里
一起挤公交，一起挤地铁，一起
挤着身过安检，一起挤着买5块5串的铁板鱿鱼
一起挤着看残疾人表演分身术，一起挤着观望
跪求出轨男人给个名分的小三
一起挤着抄写企业刚更新的招聘职位，一起挤着
扫微信抽大奖。太拥挤了
有时就把自己挤到体外
准备着
更大的拥挤
清明，听一首老歌
在清明听歌，一首很老的歌了
她拄着拐杖，缓慢地走
弯曲的影子，挽着头发花白的往事
把曾经走过的，又走了一遍
时光冲走了尘世的一切事物
剩下锈迹斑驳的音符与不断沉潜上升的歌词
在更深的暮光中，播放破损的孤独
每年清明，我选择单曲循环
就是为了找回，那些在生命的旋律中
走散多年的亲人
数春雨
七岁那年，母亲跟我说
在春天下的雨，才叫春雨
还不能数，一数它就断了
七天七夜都不能接好
我最讨厌雨天了
一下雨天空的蓝就被冲走了
郊野的鸟鸣也会被淋湿
我最爱的槐树，还带着闪电
我最讨厌雨天了
所以一直不敢去数
我记得，奶奶去世那年
刚好是春天
下着雨。母亲时常一个人
跑到屋前，没有带伞
躲在角落流泪
都持续一个多月了
还没消停
那天我感觉像是被欺骗似的
对着天空哭了好久
恰当
一阵风迎面劈来，陌生的人在回避
爱我的人，也在回避
这些回避，都是恰当的
没有高低、深浅之分
想到我喜欢落幕时裹在身上的晚霞，可以喜欢得
用舌头去舔，谁知道
舔到了那难以下咽的盐粒
没有恰当的喜欢，甜美约等于苦涩
有时候，我会提及爱情
却不敢亲手揭破，彼此忽冷忽热的真相
本有一场雪，覆盖着它神秘的轨迹
可以很白，却没白透
就像一棵动真情的树，叶子总带着
恰当的颤抖。而我对自己
那格格不入的身影，保持着恰当的敬意
一想起空无一物的自己
不免感到悲伤，但好的悲伤
总是恰当的。就像体内的风车
它可以突然停下，也可以
急速地转动起来
|
发表于 2015-5-25 16:44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5-5-25 17:15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