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的那座山
文/曾正贤
站在你的肩头,能够远远地看到家谱起头的那一行
由北向南。漫长的迁徙图。大石头为记。飘泊不定的故乡
一路的草鞋、扁担、井绳、炊烟、月光。一路的亲戚和冤家
你深不见底的岩洞。高高的碉楼。铁打的营盘
石磨哼着老掉牙的歌曲。石狮子闯进睡熟的村庄
飘着白纸的坟墓,在深夜推开窗户,透出摇曳不定的灯光
豹子走进陷阱,剥光自己的皮,倒挂在火堆上烧烤
一个个草垛将自己捆得结结实实,从灌木丛中滚落进黄昏
内心深处有开采不完的无烟煤
总是咬着牙,隐忍着,不轻易将怀里的石头扔下来
藏着母亲的头发、泪水和牙印
吞下一场一场的暴雪。在大风中咳嗽不止
脊背上有专门为我凿出的一级级台阶。我能够数出你有几匹肋骨
常常扭过头来,将野果塞进我的嘴里。用胡茬乱扎我
没有门牙,那是被我撒野时一头撞掉的
一直拼命想将我托举到月亮上,自己却轰的一声坍塌下来
为了梦见天边的游子,宁愿永远躺在泥土里沉睡
你就是我心中最高的那座山
我卑微的灵魂,将在你长满青苔的峭壁跟前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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