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斌 于 2015-7-2 16:31 编辑
爱的领会、呈现及其缺憾
——读还叫悟空《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
《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这首诗虽然短小，却有着信仰的亮光与人性的暖色，值得我们认真加以品析。
首先，这首诗是诉说爱的，是对自己心中的爱慕与渴望的真切表达。尽管这种爱很可能有着某个具体的异性指向，但这种爱慕与渴望的终极对象或者说理想的爱的归宿，是有着特定内涵的，这就是人类高贵精神的代表或者说是神圣的符号——“一个俄罗斯女人”。一个与暴风雪、寒冷，遥远的边疆以及专制暴政的囚徒“十二月党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俄罗斯女人”。这显示了一个当代中国诗人对爱的深刻领会，他那特定的爱的理想标高，那种关于真理、革命与爱人的爱意诉求与憧憬，从而显示出他的诗歌的可贵的精神向度和诗化人生的某种自觉。这在今天娱乐至死或者说崇低崇俗与拜物炫技盛行的诗坛，其诗品确乎是较为独特和纯粹的。
其次，诗中写抒情主人公“我”，当天气预报要下雪了，他“借着这场雪”“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并且把自己“关起来”，让自己“病倒”还不停地“咳嗽”。这样的写法是可以理解为象征或者隐喻，而我在此倾向于理解为写实，当然，我们也可以联系诗人作为一个律师的志愿者的本事。问题不在这是怎样的叙写方式，要点在“我”的所作所为传达出“我” 的心灵图像与精神实质，即我们怎样理解“我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如果不和“俄罗斯女人”联系起来理解，我们就辜负了诗人良苦的艺术用心。事实上，这里给出了一个哲学的命题，那就是人是天生自由的。对于十二月党人也好，他们的妻子也好，西伯利亚以及那些暴风雪的严寒，不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的吗？那囚徒的身份不也是他们自己认领的吗？俄罗斯是一个有着深远宗教传统的民族。按着别尔嘉耶夫的说法，人在对待善和价值上是自由的，人可以实现它也可以不实现它。而所谓“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恰好就是一种善和正义的选择，因为“对真理的认识就是参与真理，是真理中的生命”。这样的对俄罗斯十二月党人和他们的妻子的理解，实际上是对真正的革命者的理解，是对他们向善的抉择与认领的理解，也就是从内心真正明白了他们的伟大和不朽之所在。是的，真正的革命者无不是自己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的，此所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人因此而是自由的，自由也因此而珍贵无比。而因此舍弃自由的人性，更是有着神性的光辉。这就是那个“俄罗斯女人“永恒的魅力之所在！
第三，也是这首诗特别出色的地方，就是诗人将对“俄罗斯女人”的爱，那种对真正的革命志士的仰慕与崇敬，那种十二月党人身上体现出来的为理想献身精神的追怀，以一种日常叙事的手法表现出来。表现在诗歌里是“我”对爱人的思念之情，那种平凡的人间之爱，从而将一种感天动地的英雄壮举与日常人生的世俗情怀对接起来。这就是“在日常生存中的自身理解。”“是在实际的生存中充满热情地融入于事物之中”“在所牵挂操劳着的事物中理解了我们自己”（海德格尔语）。而诗人有意忽略对十二月党人正面的伟岸形象的描述与讴歌，刻意强调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妻子对“我”普通民众的日常生存的渗透与滋润，这不仅显示出其影响之深远，同时更启迪人们，所谓的真正的革命者，日常的平凡琐碎的考验，较之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考验，往往更加尖锐与艰难，更能见出英雄本色。实际上，资料显示，十二月党人在日常生活中，也不愧为真正的绅士与贵族，他们的妻子对自己的丈夫，也有着超越一般夫妻之爱的人文道德与理想信仰。因此，他们那种日常的潜移默化，那种风范修为的教化感染作用，比之于“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更具有本质意义，更值得信赖与敬仰。这就好像是一个人，写了几首诗，办了一两本诗刊，未必就配得上真诗人的称号，而真的诗人恰恰是在日常生活中坚守诗人品德，具有诗人素养，是真正诗化了的人。而诗人这样的艺术处理，使今天的普通民众得以从一种日常生活的视角审视那些前往西伯利亚的囚徒和他们的妻子，能够以最朴素的生存的感受领略真正的英雄自觉接受苦难与死亡的悲壮与伟大。
作为一首小诗，要想完美地实现“有意味的形式”，其在艺术上就不能有明显的瑕疵，否则就会影响诗意的抵达与呈现。遗憾的是，这首诗处理得不够理想。“你不要坐高铁，高铁太快了”，这一句，无论是象征意义上的，或者是写实的层面上，都显得艺术力量疲弱。或许诗人是太过于追求日常化叙事的效果，或许是有意采用一种戏仿十二月党人妻子行为的描述。总之吧，这一句与整首诗以及其涉及到的历史语境来看，无论如何都过于轻慢了。显然，它不仅意义不清晰，不准确，更不幸的是，它为追求苦难与温暖体验而有意为之的矫情与造作，造成了对整首诗深邃内涵与丰厚情绪的消解与颠覆。唯一庆幸的是，这样的效果还不至于造成整首诗的意境的崩塌。类似的情形，我见到过不少。我们一些诗人获得了很好的写作灵感，一些很有审美效果的意象，于是，过于匆忙动笔、发表，实际上，灵感的到来，往往只是上帝送给你一块璞玉，还得经过精心的雕琢与打磨，方才有晶莹剔透的珍品问世。
总体来说，《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还是一首很不错的小诗，它显示出诗人不俗的精神境界与诗写才华，是有着较深邃的思想和较锐利的见识的。而能在今天，表达这样的爱意，也是我为之感动并撰写这篇文字的根本原因。
2015.6.4
附： 爱上一个俄罗斯女人
还叫悟空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借着这场雪，我给自己造一个劳改营吧
我把我关起来，我让我病倒，还不停地咳嗽
雪下到一尺厚的时候，你赶过来
你不要坐高铁，高铁太快了
你要坐绿皮车，摇摇晃晃地来，咣咣当当地来
雪不满一尺，你就在路上耽搁一阵儿。耽搁得越久，你就越温暖
直到在漫长的途中，你一点一点，变成一个小小的俄罗斯女人 |
发表于 2015-6-10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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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7-5 2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