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外三章)
你还是很严谨,宽大的礼服风吹不起褶皱,你的足音在柏油的马路上,向我行走。
你走过匆匆的护城河,倒影掩映着轮廓,像我昨日丢弃的一朵云。
你把昏黄的光束掬起,渐渐地笼罩我,这种爱抚庞大,没有一点缝隙,我则静静地融在你的身影里,望你头顶上绣花的头巾。
山的雄浑是你的雄浑;谷的深邃是你的深邃。浮云游荡于你的体内,偶尔伸出小手抚摩你的容颜,月亮这个贪吃的孩子,他的舌头舔着你的相思,把思念倾注于土地,这是你辉煌的卓识,悬挂在我的景仰里。
不知撒了多少花种,毕竟是漫山遍野的花,我望着这些大大小小的花,然后便望着你,我蹲在一个白色的瓷瓶旁,迎接你的归来。
后来,我的景仰渐渐渺茫,似乎是蛰居于某个小城的某个角落,甚至某个房间,成为你游在上面的茫茫无际的一份子。
每个生灵心中都装着浑厚的夜,夜色的封底便是一枚比心更珍贵的太阳。
叶
太阳低着头,至高无上的爱,至高无上的身体,自有大雨倾盆,千竿竹、万竿竹地伫立。
日子踏着悠缓的步子,把太阳推来推去,你痴情地寻觅,心里装着少女的花期。
听到你与风的对话了,然后便把长驱直入的风击溃,留下长长的笑声,振的河水潺潺远去。
我于是与你拥抱在一起,成为一片叶,和你同样的叶。
我的需要很微小——一束游云、一抹远山、一汪嫩寒、或一枝记忆。我们需要忽视雕琢和缝隙,只是放歌山水,一幕幕过去的底印冲洗出一帧帧影集,晴空是相册的封底。站在高高的枝条上,泛着绿色的光旭,望飞鸟飞去,望游云漂移。
我和你摇着,摇来花期受孕的日子,摇来东方彩霞初绽的时刻。我依偎在阳光的怀里,依偎在你的怀里,我从此觉得,我是太阳的邻居。
猎人岩
山的宽阔肌韵,波涛般耸起高傲、粗犷与神奇,一双干裂的大手托住串串亮晶晶的神话,抱着白胖胖的娃子大咧咧哼着歌谣,我家乡的猎人。
猎枪穿起各色的收获,在绿色的开阔地放牧大群大群的浪漫,把老辈人的遗传一笔一笔地渲点,让沸腾的林涛做深刻隽永的发言,我家乡的猎人。
脚板踏出一段粗糙的历史,一行永不磨灭的象形文字;山风荡起倔强的身影,那飞起的传奇,高过飞鸟的翅膀。
林深处的虎啸,依稀滑入梦境,而你却站在那片古林旁,山石就是你的纪念碑。
山丁果红了,个个都是酸滴滴的故事,你把几缕相思的炊烟流撒在树影中缠绵,你用秋天朴实的描绘,收获季节的果实。
我伫立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远方的牛角号还在回响,我斜依岩石的一角,和你合影留念;一只手扶着生灵的脊骨,一只手扣动枪机,打响震撼北方的一枪。
那年的风
山野中穿行的小溪,已经把星星草和你追赶的影子印在了路上;你吹皱的远山,飘渺如童话;你踏碎的平湖,回旋如歌谣。
出发前的誓言,街口老柳的期盼,残破鸟巢的瞩望,你还记的吗?
古朴的山村,奏起浑厚的乐章,收录你优雅的唱片。
还记得杏花吗?三月,蜂和蝇的翅膀旋转着杏树,阳光里,杏花笑着;蜂带着甜蜜的祝福来,蝇带着腥臭的秽语来,杏花的脸,有时粉红,有时苍白,欢乐和痛苦重叠着,终于,结出酸酸的心。
还记得堤坝上的白杨吗?九月,它把辛劳的叶子旋过秋天,枝条还是倔强着,所有过往记在年轮里。
夕阳西下,村庄的影子爬过山坡,落日如充血的眼球,凝重且辽远。你依旧回旋那年的歌谣,吹动眷恋的湖水,把我的倒影轻轻拂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