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埙羽 于 2012-7-14 23:55 编辑
语言梦游者的呓语(六章)
《山谷中的湿地》 在湿地中练习拔脚,这样说也行。湿地中水声咕噜咕噜的。水声响动中,它的左腿抽出,右腿落下,并在抽出一只脚的一刹那间扔掉粘在腿上黄去的或者灰去的腐叶。它有时也伸出尖啄叨住身边的荒草,并不是企图做一只三条腿的鹭鸶向观者亮相;也不是将披着羽毛的背部躬起,故弄玄虚地吸引他人的眼球。并不奇怪这种姿势,谁都会明白这只鹭鸶己经陷入泥沼。湿地中,它的反复地拔腿运动、以及另外加入尖啄插入泥沼的行为,只不过想用自己的尖啄把它的一只瘦腿和另只瘦腿从泥沼中衔出,即使尖啄插入泥沼深处它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观看者们谁都不愿意揭穿它的困境,并且端坐在事物之外忽悲忽喜的一边观看一边揣摩表演者的结局。这时鹭鸶也看见了我,它倏地用力抬起脑袋,取出插入泥沼的尖啄,扭曲起身子瞅着曾经飞过的远山。可是它的二只瘦腿由於取出尖啄的客观原因从而陷入泥沼的更深处,在它取出一只腿、势必再取出另只腿的运动过程理所当然变得更为缓慢。不说了,我得走了,你们继续观看,鹭鸶的拔腿运动与我似乎没有关系。其实我是不愿意看到它谢幕时的或悲或喜的结局。可是,有个现象我仍然好奇怪,就是鹭鸶从泥沼中取出的瘦腿尽处,紧紧粘拢在一起的趾蹼,是不是它在踏入湿地之前也没有来得及打开?(2012年)
《做条沙鳗也行》
我怎么样也要沉入水底,昼夜滑动在岩石的隙缝中和水草的根部;即使做一条沙鳗也行,滑入沙层,让粗粝的流沙打磨着我无鳞的身体。这一切的容忍,只是为了今生不要浮出水面。因为经厉了多年的水上浮游,我忍受不了每日的阳光和月色,不断刮去我的鳞片,仍然要详装出笑容般的痛苦。当然,沉下水底之后,我曾答应过的,每夜,必须吐出几个泡泡,投向水面,挂在水草梢头上,并且一次又一次的裂开婉约的声响。当然也知道,在我换气的时候,在我的第二轮的泡泡吐出之前,水草的梢头己经停止摆动。(2012年)
《古镜》
那日去乡下淘到的镜子好歹也有一百多年了。擦去镜子的灰尘,剔出镜框缝隙中的污垢,牵出几丝黑发白发,它们混和的旧日子气味在我的四围流动。我忽然想起,这面镜子,一百年前的执镜人是谁?是哪一位执镜人独上高楼,捉瘦窗棂?你临窗竖起的高高发髻,风一梳,便落花流水的卷起一帘秋意跌倒在杨柳岸上。我不是要说白霜涂岸杨柳叶儿落,我想要说的是一面古镜已被自己清洁、打开,此刻它安静的坐在白铜镶嵌的镜架上。被我擦拭中的镜面逐渐清亮。岁月,镜中来来往往。桑梓陌上,脚步声踢沓,一径的桃花凋敝零落,花香泥软;然而深秋野地的海棠红颜依旧。不论是你还是我,如果换个位置,站在镜内观景或者去镜外执镜,也来不及说一声后悔了。事实上,我清洗镜子的目的很明了,只是为了给古镜寻一个藏家。我找到这面镜子是个收获。你是谁?问声你好!我正沉溺于擦拭镜面工作忙碌的兴奋之中,并不介意这柄被我洗净的镜子,一瞬间被不认识的你捉住,而且看见你倚在高楼的朱栏上,正千方百计的调整镜面的角度,一弘夭夭灼灼的光华‘,瞄准我照射过来。(2012年)
《午后的母鸡》
昨天己经散失。明日也许降落。午后的天空,太阳俯下身,捉住过往路人的影子,并向它们说:家不很远。回家。一路上夕光荡漾。你和我一起乘舟走吧?一只躲进寂静午后的母鸡,安静的伏在巢中,数着即将消失的花影。虽然你从来没去过台上展示你的红冠绿羽,但是你在每一天光阴演出的尾声中,作为观众,散场之前,保持自己优美的姿势是必须坚持的。如果有几位迷路的演员们路过檐下?漆黑的影子晃入你的窗内。你不想去分析他们在多少次看错门牌号码的扣门声中伸错几根手指,你也不想去猜测找不到家们的他们身份是多么尊贵,你势必惶恐的倾斜起身体反复的向窗外大喊:“喂,嘘,生殖的时间很短促,请游动的人停止喧哗。你们,请走开,并且擦亮你们留下的影子。”临走前夕,你礼貌的邀请他们,请他们站着门外,竖起耳朵,仔细听听窗内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正是今天最后的一只蛋,正抓紧时间,从腹中深处向世界外面匆忙的滚动。(2011年12月)
《香味的花环》
请你不要插队、拥挤,站好,目视前方,死亡正在数数。也许在第五个人头上;不,跳了过去,在第七个人的头上死亡停下手指,再用它闲置的另外四指,在指定的人头上一指一花的编成一个花环。这是个错误,后来被装进红色棺木的人,怎么变成了站在第八位的一个人?刚才明明看见他的眼神随着死亡的手指点击在第七位置的人头上波动,游移,并且唇角上弯掩饰唇中上下的牙齿咬紧即将大笑也许暴出唇外的舌头。请你目视前方,站好,不要拥挤和插队。死亡的手指正在众人头顶游移不定,不敢苟同的结果,垂挂在人们眼前,变换着时青时枯的角度,往往使人们目瞪口呆,措手不及。移动在即将吹响唢呐的人群中,我知道自己错了,悔不该拿走已经编在你头上散发着香味的花环,这也不是枯萎的唯一前兆。(2012年)
《臆想症》
先松开尾部,再放下脑袋,把我顺直,象放逐一尾蛇一样,把我放逐在野外小径边缘。在你捉住我之前,我曾告戒你,松手的先后次序可不能错乱了。秋深的再深一下,不就是要落雪么?这等事实小径上的众草已经知晓。它们枯成一种颜色,分不清你我,密密麻麻纠缠织成栏栅,挤疼我在栏栅中四处游动的身体。这是回避不了的,每年的草都会枯黄一阵子。你闭上眼睛不看我就行了,任由我贴近野径游进荒草深处,去寻找去年冬眠的旧穴。秋日四围的风也怪,它有时越旋越快,快的打起旋涡,常常瞄准一个地方,一圈圈的重重落下。我曾经嚐试过,不再试图在风中打开身体。这样就很好,在风的旋涡中,我细碎的鳞片被风刮的咔滋咔滋的响声(并不是我在唱歌),堆积在蜷曲成功的一个圆圈图案中。弯曲的身体上方,我看见自己的脑袋左右晃动,觉得它搁在身子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都觉得难过。你果真要伸手把我顺直?首先会问明白,我的脑袋按置什么位置,才方便你一把将我捉住。当然,我听见你从身边路过,脚步声由重至轻渐远。路过秋天野外的小径,每个路人小心翼翼的,并且匆匆忙忙走远。这不是你的过错,因为我蜷曲的位置,荒草过于枯黄,并且荒草深的淹没我的头顶。我又不可能喊你。我曾经喊过,可是没有喊出声?我不记得了。也许喊你的嗓音蜷曲在身体的中段,被我在某个春天误呑的花骨朵堵住。怎么也弄不清楚,有几年了?哽在喉部的花骨朵这么难以消化。即使花骨朵企图要在喉咙里制造香味,再忙,回避一次也没关系。是不是存心让我从此碰见路人的时候说不出话来。(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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