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对生活或生命的“介入”
——读左岸的组诗《一群鱼在缝补衣裳》
宫白云
著名学者林贤治曾说:“一个人如果从来不曾阅读过诗歌,应当是人生的一种不幸。”那么阅读优秀的诗歌应该是人生的一种幸运。在我的诗歌阅读史上,每当与一些优秀的诗歌相遇,都会凭生一份感恩之心,就像感恩与美好的相遇。特别当众多的诗歌日益膨化成口水、媚俗、庸常与欲望叙事时,读到好的诗歌如饮甘霖,不仅之于身心是极好的洗礼,更让我怀揣一份尊重与敬意。读左岸的诗歌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他的诗歌总是和人生状态、生命灵魂紧密地交织,让我们看到信念和诚实,他的诗写仿佛就是来为诗歌正名的,他积聚多年的心力,以沉稳坚定的根基,拒绝诗歌的平庸,坚持以灵魂感知灵魂,保持着对当下生活、生命存在的尖锐发现,以语言的探索和写作的耐心让他的诗歌褒有良好的品质。
诗人左岸是属于智性写作的诗人,以诗歌的审美质地来看,左岸的诗歌风格是偏于智慧、优雅性的,既有东方古典的意韵又有西方“后现代”与“象征主义”的渗入,语言老练而有节制,特有的修辞和语感渐已成型,特别富于戏剧性与力度。这组《一群鱼在缝补衣裳》是左岸的一组短诗,这组短诗语言对生活或生命的“介入”愈显轻松自如,修辞上更加地成熟,把握结构也愈加的老道,生命的孤独、困惑、无奈、疼痛和感悟,表达得敏锐而微妙。如:“看不见并不意味不存在。海洋深处/有一群鱼在缝补衣裳。它们出汗,流血,痛苦,快乐/与我无关。出乎想象,一个完整的海来到我面前/送给我一块矿石与一把刀的距离”(《一群鱼在缝补衣裳》);这样的诗歌是诗人悲悯心怀的真实流露,“一群鱼”暗喻那些生活在底层的民众,他们“在缝补衣裳”是要告诉我们他们的贫穷,他们在“出汗,流血,痛苦,快乐”是在告诉我们他们的生活状态,表面好象“与我无关”,实际上是与诗人息息相关的,他们生命的苦痛,诗人用“完整的海”和“矿石”与“刀”为其提供注释。此诗的致胜之道,恰恰在于它语言外衣里隐藏的悲悯与苦痛感。诗人虽然以意象来隐喻,但也容易理解,这里的关键就是语言的突破,它重建了人与事物之间的联系,从而使苦难获得一种诗性价值。也显示了诗人超强的隐喻运用能力。另外,左岸的戏剧组织能力也超级强大,如这组诗里的《一念之差》:“果实的最高荣誉是被吃掉/在火车来临之前。成熟的男人们/翻阅灰尘,指点枪声。你们当中/谁让我怀疑谁就是我的父亲”(《一念之差》);这样的诗是预先设计的产物,“火车”、“成熟的男人们”、“灰尘”、“枪声”、“我”、“我的父亲”这些角色是以一种超现实的、紧张不安的、甚至是无从把握的面孔出现,有如“一念之差”突然而来,诗人一一辨认,像辨认着阴影,诗人把它们组合在一起,无非是为了证实生存的荒诞与生命的困惑,“果实的最高荣誉是被吃掉”,那么“人”呢?我们会有此一问,就是这首诗的戏剧性所在,诗人在事物与人的生命之间制造冲突,实质上是在制造一种张力,给心中存在已久的困惑以尖锐的一击。隐喻性与戏剧性都运用的相当出色的还有他的一首《独善其身》:“黑夜来了我熄灭身体所有的灯/春天来了我让路,酒醒了,我与冤魂/在一起,大火之后,我剩下骨渣的清白。如果/我再生,希望与我原来的灵魂一起散步”(《独善其身》)。这是一首难得的讽刺性抒情诗作,生命的优雅裹挟现实的风暴,收到意想不到的反弹力量。
在泥沙俱下的当今诗坛,诗人左岸的诗歌写作可谓是一起个案,他是主流诗坛庞大的胃囊无法消化的那份海水,但又如海水中的盐,无可置疑地存在。他在诗路上不急不徐地行走,与其说主流诗坛无法不向他投去一瞥,不如说他一直都在与所谓的“主流”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主流”难见他的身影,并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出色的诗人。诚如有的诗人赢得的是现在,而有的诗人赢得的是未来。左岸的诗歌是否可以赢得未来?时间会给出答案。
2015-9-4于辽宁丹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