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铁有关（组诗）

汤胜林

《打铁的人》（组诗）

              汤胜林

《打铁的人》

打铁的人，手和脸
硬而黑。说话和咳嗽，还有呼吸
硬而黑。锤子在上，铁砧在下
夹在中间的铁
软而红，阳痿

打铁的人，自清晨
便叮叮当当，漂泊山水之间
停靠世俗之上
与世界硬碰硬
与打击、切割、宰杀
互为婊兄弟

《挖地的人》

泥土之上，我看见一个活人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专心挖地
想必他是刚从部队上转业
已经习惯了瞄准

挖地的人，你要搞懂
用一只眼看世界，皆扁平
用两只眼看世界，皆立体
用一群眼看世界，才可以看见事物的
正面，反面，外面，里面

你用一只眼
只看见了泥土，锄头，蔬菜，口粮
最多还有老婆的肚皮
要是两只眼，你会看见锄头之下
有石子，在瞄准
你睁开的那只眼

《滚铁环的人》

写诗的人，其实就是广场上
那个滚铁环的成年人
那个茫茫人海中，离群索居的人

他不走寻常路，不跳广场舞
只是手拿铁架驱动铁环
独轮，简洁，在广场上穿梭
与铁环同一个频率，哀歌
“诗诗诗诗，诗诗诗诗，诗诗诗诗”

广场上的广大观众由此鉴定
他不是疯子，不是傻子

《杀猪的人》

手无寸铁的猪，毕生爱好和平
也只能爱好和平

猪的一生，注定是个悲剧
他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
却依旧吃了睡，睡了长
不肯越狱，不肯减肥
直到被摁在杀猪台
方恐惧，挣扎，反抗，呐喊
发出世界最强音

杀猪的人，充耳不闻
因为他早想好退路，吩咐后人
临死前，在自己床前
放一把杀猪刀
以示谢罪

《舞剑的人》

铸剑师偶然铸就一把神剑
他没有上交国家
而是据为己有，自立门户
创建铁匠派

别看铁匠派知名度不高
至今无法在百度搜索到半点信息
然，那些篮球特别投不准的人
那些打麻将自摸不要的人
那些做生意以亏本为目的的人
那些自费出版诗集和自传的人
都是他的关门弟子

言归正传，话说铁匠派首任掌门
他练剑，剑法超凡脱俗——
总是剑柄朝外，剑尖朝自己
这，尽管成功的难度无限加大
但效果却无限优良。所以练成

天下第一高手，剑出手
江湖顿时好大好大一个大窟窿
流出的浆糊，坚韧浓厚
堵死一切水路。及至后来一切铸剑师
再铸剑，只能以尿淬火

《拿兵器的人》

每当人类犯浑
常常五谷不分
把人头误作庄稼收割

世界有时就是一个括号
被各种欲望、祸水、病菌、仁义、道德
填装满满，却依旧很空，很饿

世界的王，主宰者，疯人院院长
于是发明刀，箭，子弹，核弹
装进注射器
再诱导院内的疯子，对院外的疯子，准疯子，非疯子
注射

一切幻象过后，一切灰飞烟灭
能够长生不老的，仅一个
名字叫——废铁

《收废铁的人》

收废铁的人，是铁的终结者
专为逝去的铁，致掉词
“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会生锈
神却是存在的”

那些铁，曾经寒光闪闪
杀人无数。曾经油漆层层
包藏祸心。一旦被时间这强硫酸浸泡
武功全废，活铁变死铁

昔日紧握铁的手，无论大小，强弱，善恶，美丑
在收废铁的人眼里，纯属虚构
也一文不值

作者简介：汤胜林，男，四川省宣汉县中小学教研室理论教研员，1997年加入四川省作协，在《巴山文学》《少年世界》《少年时代》《少年文艺》《故事大王》《文学少年》等全国20余家少儿报刊科幻连载、儿童小说、童话寓言90余万字，近年爱上现代诗写作，有组诗或单诗100余首在《诗歌月刊》《特区文学》《中国诗歌》《新诗》《诗潮》《大巴山诗刊》《中国当代汉诗年鉴》《华语诗歌年鉴》《新世纪诗选》等期刊、选本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