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外五首）

福马

文/刘忠伟

稻草人

像被遗弃的孤儿，像落荒的乞丐
秋风吹着他的褴褛衣衫，半裸着贫瘠的胸怀
稻谷已丰收，他瘦长的双脚深陷大地
空旷之中，失去生存的价值

乌鸦做了强盗，黄昏时偷食他的善良和幻想
他失魂落魄，在旷野中颤抖
死去之前，他有幸听到乌鸦的叫声
那几粒从黑翅膀上落下的声音，多像归仓的稻谷

牧羊

越来越喜欢牧羊
看它们低头吃草，或卧下来反刍
不紧不慢地咀嚼深秋的味道
甜与苦，它们都保持沉默

偶尔，有只羊抬起头看看天空
眼神也是呆滞的，那朵像羊的白云飘过来
很快隐匿在羊群里，它就又低下头吃草
好像冥冥之中，是它等来了一只羊

临近夕阳落进草丛时
羊群会转身向回走，经过我时咩咩地叫两声
我就在内心默默地把它们数一遍
像数着一个人的暮年

红柿子

叶落尽，枝头还挂有几盏小灯笼
照见晚秋藏进枝桠的脚印，像留在九月的伤痕
露出的细碎光阴，被小蚂蚁搬进树下的洞穴
霜来得恰到好处，小灯笼更红了

山喜鹊是我的情敌，落在枝头颤动
尖利的喙袭击了一只小灯笼，由于抖动的力气过猛
另一只小灯笼像夕阳一般坠落
黄昏迅速降临，我突然找不到我的新娘

孤独

年过而立，会明白孤独悠长的意味
像野草，长于荒蛮之地
春绿江南两岸，秋枯万水千山
荣与枯是你必须承受的孤独
而消解孤独的方式是于内心养一只羊
牧在时间的断裂处，啃食钻心的孤独
羊肥了，你就会瘦下来
当你看到内心的草原时，发现瘦是孤独唯一的形式

幽会

九月的弯月亮落进小湖
是一艘小渔舟，打渔的英子照水梳妆
水镜映出传说中的美人鱼
夜晚带着童话的宁静
英子格外留意周围的声音
布谷鸟叫了，蟋蟀叫了
旁边村子里的小狗也叫了两声
英子开始不停地向黑夜中的岸边张望
突然，听到身后两声蛙叫
转身就看到她的青蛙王子从水里探出头来
月亮就碎了，碎了也很美

秋的痛

深秋的痛是红色的，在枫林浩荡
风始作俑者，飘落第一枚枫叶
痛，有了具体的形式
先是从枝头落下，像一片鲜红的血
接着从笔尖落下，定格在纸上刮起的风里
最后从心尖落下，痛纠结成疼痛
痛到最后，树与心就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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