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故乡》
河北\李若
我一直怀疑，故乡的水土
是我远离父母那年
被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吹裂的
之后，春风来了
老院里的那棵桃树重新发芽开花
只是母亲说：老树结的果子
会一年比一年涩
夏季风登陆后，老家的夜
多了一丝海腥味
我的泥鳅一样的侄子和侄女
在房前屋后捉迷藏
我有些担心，他们会从闲置的柴棚
或断垣下
很容易地，就把我翻出来
而我实在不必紧张
现在的我，是已被秋风吹远的一片叶子
习惯隐藏在另一座森林里
听风吹
在另一座森林里听风
——读李若诗歌《风吹故乡》
文/红海滩
故乡对诗人来说，具有双面意味。一方面是地理上的故乡，它是诗人诞生之地，母体与乡土皆连接着诗人的脐带，诗人对故乡有着本能的依赖之情与追源溯本的欲望。而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故乡，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引发的的失落，忧愁，惶恐，无措等等情绪，令诗人产生精神与情感无可依托的感觉，而往往在诗歌中构建理想的家园，寻找一方心灵的乌托邦。
在现代化网络社会发展的快节奏下，离乡已经成为绝大部分人生存的前提——求学、找工作、立业、成家、繁衍……，这些因素使人们或多或少都有离乡的经历，与故乡保持着或远或近的距离。而乡愁更像一条连绵不断的山脉，无论走到哪里，它都如影随形。
诗人李若的乡愁就是在离乡之时产生的，她描述的乡愁分为春夏秋冬四个阶段，但是这首诗歌里的四季并不是按照惯常的季节顺序排列的，它们是诗人对故乡进行记忆截取的拼接跳跃，诗人在这首短诗中巧妙的完成了时间的转换与空间的对接，《风吹故乡》的写作特点与文笔功力在此得以充分体现，使这首诗歌在众多同题作品中脱颖而出。
诗人的乡愁来自怀疑，她并不确定自己与故乡的分裂究竟是不是从离开时就产生了：
我一直怀疑，故乡的水土
是我远离父母那年
被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吹裂的
这种不确定来自记忆深植的暗示，它阻拦诗人寻根追底，也反映了诗人并不愿意真的去揭开离别的伤疤。在冬季寒流袭来之际，诗人与大多数人一样，离开父母，离开故土，去命运指定的另一条路上为前途奔波行走。
在这期间，老院子里的桃树年年春天开花，年年秋季落果，味道却一年比一年苦涩。母亲的话暗指老人苦涩的心情，暗指故乡日益的冷清，老院年深的寂寞。老一辈的坚守与年轻人的不稳定形成强烈的对比，衬托出两者皆无奈悲伤的现实心态。
第三段诗歌转入夏季夜晚的一个场景，风仍然牵着诗歌的主线。夏夜的安静慵懒与儿童顽皮的捉迷藏给诗歌增添了喜悦，但是诗人的担心打破了这幅喜悦安逸的图景——
我有些担心，他们会从闲置的柴棚
或断垣下
很容易地，就把我翻出来
她的担心是大众普遍的担心——害怕与童年面对，童年的清澈单纯对中年的混浊疲累是种深度的刺痛。过多的回忆童年表面上是种幸福，可以使诗人从中找到暂时的安慰。但是回到现实反而更增添迷茫的感觉，对现实的厌倦，排斥，抗拒也愈加激烈。这些交错复杂的情绪促使现代诗人们写下大量的忧伤的怀念过去的诗歌，蜗居在自我囚禁的牢笼里。
而诗人李若在要与童年面对的时候，突然松了口气，因为她有更好的理由——
而我实在不必紧张
现在的我，是已被秋风吹远的一片叶子
习惯隐藏在另一座森林里
听风吹
这段诗歌中，诗人把自己形容成一片被秋风吹走的叶子，意喻离乡是必然的结果，也意喻人到中年的成熟的心境。她已习惯新的生活，适应新的居所，但也时时关注家乡的风向，这是因为诗人身上流着父母的血液，淌着故乡的情分。我很欣赏诗人的这种习惯，这是适时从记忆叠积的思乡之愁中抽身的意识转向，她已经构建了新的故乡情怀，在脚下的新土地扎根，把此在也当成故乡，在新乡与旧居之间搭建一条互相之路，既有思念，也有适应。
这首诗歌的新颖亮点为诗人们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范例，与其远离现实生活，在诗歌中试图寻求乌托邦的庇护，让诗人这个群体更加显得孤独寂寥，与外界格格不入，不如回到此在，真正审视现实，在住址的迁移过程中重新构建乡土情怀，与内心和解，与生活言和。
2015.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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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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