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偕行 重构传统
——传统书法与现代汉诗连袂共进之我见
沈 奇
一,中华文化传统的三个指纹:汉字、汉诗、中国书画
由汉字生成的汉语,天生是诗的语言。
由此生成的汉语“诗意运思”(李泽厚语),更是中国文化的本质属性。
文化乃书画之母,诗意乃书画之魂,以汉语诗性“筑基”的中国书法与中国水墨,正是有了与之相生相济的诗性文化的精气神之灌注,方成为气血充盈而神真意满、传承千年而生生不息的活的生命体。
故,即或在急剧现代化的今日中国,以汉字、汉诗、中国书画为“指纹”的传统文化之脉息,依然是我们继承和发扬悠久中华文明的根本“载体”。
二,诗书偕行,传承文脉,乃汉字文化圈之独有风范
中国书画原本就是一种人书合一、道艺一体之文化精神的综合,着重于对诗性、神性之生命内空间的冥思与聆听,而后缘笔墨线条藉以认识自我、接近天地奥义之美;于欣赏者,也主要作用于其心灵、心性、心气,而不是如西方现代艺术那样主要作用于视觉与观念。
“文以气为主”,“一笔细含大千”。这里的“气”和“大千”,以及书法中的所谓“神采”,正是这种人书合一、道艺一体之文化精神的文本化体现。
汉字书法,中国水墨,其笔情墨意之根本审美特性,在于其由“物性”到“诗性”的“气化”而至“诗意自性”的过程——这是一个极重要的、不同于西方艺术的审美“方程式”。
亦即,中国书画之笔墨表意,是“物性”与“诗性”的水乳交融,是物态的笔与墨,经由长期主体精神的诗文“修行”与“浸润”,至“心手双畅”时的“气化”(气质化,气息化)而达至“诗性”境界的过程。
因此,诗书偕行,传承文脉,遂成为中华文化以及整个汉字文化圈之独有风范。
三,再造诗书偕行、作用教养之汉语传统的新理念
“不知诗无以言”(孔子语),中国诗在中国代替了宗教的任务(林语堂语)。
对一个长期缺乏宗教文化背景,且与传统断裂甚深甚久的国家来说,诗及书画艺术的存在,对当下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无疑是至为重要的,其作用是任何其它文学艺术所无法替代的。
——这一作用的关键意义在于:以“雅气”化“戾气”,
一人,一族,一国,一时要发愤图强,必是于斯时斯地先堵了一口气、进而再赌了一口气起而行之的。如此,生志气,生意气,生豪气,也必不可免随之生出些“戾气”来。此一“戾气”,可谓百年中国之时代“暗伤”与国族“隐疾”,发展到今天,无须讳言,从庙堂到民间,教养的问题已上升到第一义的大问题!
“戾气”何以降解?唯有以“雅气”化之。
而这“雅气”,从古至今,汉语文化中,总是要诗文书画来负一点责任的。
问题是,一方面,以现代汉语为载体的新诗,是以几乎断裂的方式“移洋开新”而“另起锅灶”的,且完全放弃了借由书画进行传播的传统形式。另一方面,现、当代中国书法之书写,却又一直停留在古典诗词或成语格言的“残山剩水”中,也完全与现代汉诗无干。各自分道扬镳,百年互不往来。
诚然,传统书法书写传统诗文这样一种“悠久传统”,至今亦不失为现代中国人释解古典文化“乡愁”的有效途径和特殊功用。但毕竟,“我们再也无法握住那只唐代的手”,且今人不能做古人,传统书法也有必要分身于现代语境,表现现代人的生命体验和文化思考,在“怀旧”与“造梦”之外,更能应答现实“对话”的文化诉求。
书法的现代性不是指笔墨的现代化,这一块你没办法化,越化越坏事。而是指灌注于笔墨中的文化品性和生命体验与语言体验的现代性意味。亦即在现代性的诉求与传统艺术本质的发扬之间,寻找一些可连接的相切点,以提供新的书写体验、视觉感受及多种审美表现的可能性。
至此百年回首,似乎可以提出一个以传统书法书现代汉诗的美学及文化学理念,以恢复诗书偕行、传承文脉、作用教养之汉语传统。
这一理念的美学价值和文化学价值体现在两点:
其一,相济而再生:重建现代书法之象征谱系,以免总在传统谱系中打转;
其二,互助而共进:借诗书偕行之利,扩大现代书法和现代汉诗的影响力。
——以上对传统书法与现代汉诗之连袂共进的思考与阐释,最终可用以下四个关键词概言之:内化现代,外师古典,汲古润今,再造传统。
2016-1-9于西安大雁塔印若居
【沈奇,诗人,文艺评论家,陕西美术博物馆学术委员,西安财经学院文学院教授,中国诗歌流派网学术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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