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
你说的小女孩，我不认识
你说的爱，不过是两个皮囊
在榻上。不过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原始劳作
跌倒在大雨中
我们同时路过现场
就在昨天，我们同时扶起它，然后迅速离去
《旧时光》
我把洗脸当成仪式
每天只洗一次
我认为洗脸
就是洗掉粘在上面的旧时光
我想让每个旧日子
都干干净净地离开
所以，只用清水洗脸
并且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比清水更合适
《时时想起的一只鸟》
一只鸟
从南亚的树林飞过来
做了不速之客
我猜它是想搭乘这条船回家
去日本或者台湾
它一定还想干点别的事
它一定去过比南亚更远的地方
这只鸟歪着脑袋审查我们
在善和恶之间
犹疑不决
这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鸟
我想知道更多的底细
船长取下三只脚环递给我
上面的字
已经被汤水煮的很模糊
《玩 偶》
一个孩子穿过我
抵达二十一世纪……
一个更小的孩子，芝麻大的更小的孩子
穿过二十一世纪的矿石
捧着刀痕、缝合的针
我放在一边
跟三个玩偶放在一起
一个比芝麻还要小的更小更小的孩子
手里攥着毛发，穿过了明亮的骨头
我放在一边
跟四个玩偶放在一起
我有五六个玩偶
我有七八个玩偶
我有了很多很多玩偶
我可以被二十一世纪流放了
我可以拆掉骨头，放干血浆
我的口袋里装满玩偶
《写一只山羊》
一只山羊把前世从汤锅里
捞出来，捞出草末和胃袋
餐桌上被剁碎的目光、割裂的睾丸
它唯独不要那张黑皮子
它在夜晚离开羊群
拔掉蹄子
赤脚赶路
山顶有风，有陈年的雪花。前方还有
羊眼看不透的对岸
这是一只周身疼痛的山羊
它扔掉皮子
披着肉食者荒诞的外衣
连夜赶往老鹰和老虎的猎场
《失眠》
城市打烊之后
市场也随即关闭
各种层次的脚印、手提包
各种时鲜果蔬、烂菜叶
都被收入黑夜
在夜晚经过市场的人
习惯打开近光灯和尾灯
市场时不时的亮一下
时不时的睁开眼睛
像一个尿频的人
像一个怀有心事或
消化不良的人
《关于右手的寓言》
每天砍掉一截右手
一截一截地砍它
这是一个漫长的工作
这是一根很长很长的香烟
我努力地烧掉烟丝
留下烟蒂
我沉迷于这个动作
砍掉的右手排列在纸上
最终失去立体感
我看到，一张韧性很好地纸上
排满了
慢步走进虚空之门的脚印
《冷颤》
2010年的某一天
我在智利的一个小酒馆
跟三个水桶一样的土著妇女拉家常
用蹩脚的英语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喝十美元一扎的啤酒
那种泡沫丰富的酒
跟青岛啤酒味道相差不多
我喝着喝着就打了一个冷颤
那一天，我在盛夏的南半球
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
后来在爷爷的坟前，我也打了一个同样的
冷颤。我看到墓碑末尾刻着我的名字
那三个字，是爷爷临走前
一个一个喊出来的
而那个时候，我正在南半球
跟三个妇女愉快地聊天
《灯泡》
灯泡里一定还有其它的秘密
这照向头顶的光
只是一块明显的硬伤
它点燃骨骼
它掩盖欲望
灯泡一定还在揣摩子夜的味道
放出一块光明
袒露一块骨头
它把秘密藏得很好
被引诱的蛾子藏得很好
《颁奖台》
颁奖台不是为我准备的
获奖名单上也没有我的名字
我只是站在台下围观
我围观，无所谓喜欢谁
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都是些熟悉的名字
我鼓完掌就离开了
很多人跟我一样，鼓完掌就离开了
获奖的人还在握手寒暄
看样子
他们还要折腾一阵子
《煤油打火机》
煤油打火机
在八十年代很流行。八十年代
爷爷还是个老头
父亲还是个青年
我还是个小孩子
我们坐在院子里抽烟
锃亮的打火机传来传去
最后回到爷爷怀里
满院子
都是火石溅起的煤油味
《走路的姿势》
有很多学着走路的人
在水坑边缘
模仿各种脚印
模仿一步跨过水坑的姿势
那一秒钟的华丽，总关联到
水面下堆积的白骨
后来，他们就轻轻地走，慢慢地走
沿着水坑
不停下，也不试图跨越
他们这么走着
一大群拔掉爪锋的猫 |
发表于 2016-1-15 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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