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笑愚
◎ 骆驼草
沙漠之夜
风是静的,沙是静的
星星也是静的
月亮待在原地不动
骆驼草不懂,为什么,风总是
将它吹低,将雨水吹向别处
留下海市蜃楼和流星雨
唤醒一地碎银。满目砂砾。
柔韧而渺小。骆驼草
向月光低头,向沙漠俯首
只有一瞬,它挺直了腰身
昂起头,致敬天空
赶夜路的骆驼走远了
一起走远的,是驼背上的人影
哥哥,你丢失了曾经的驼铃
我的呼唤太遥远也太轻
逃跑的风,消失在月亮背面
夜将月光留在云端
骆驼草,沙漠愁白头的银发
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2016-1-30于北京)
◎ 窗外的风在哭
我以为有人在哭
在窗外,在城中的荒地
推土机铲倒的房屋
断墙和瓦砾一地,如同大地头上的
荒冢。有人用忽高忽低的悲声
呼唤亡魂,呼唤那些瓦砾下的碎石
我以为这哭声
比呜咽悲凉,比冬夜的风更寒冷
午夜的经幡有林火之光
梦里死去的人,笑断风的魂魄
一些诗人从塔楼坠落,去故乡寻根
年就要到了,没人能够唤回他们
我以为这哭声断了的时候
风就受了硬伤,骨头碎裂,成为雪片
可雪花是美的,诗人的死亡也是
但房屋的死亡高于所有的死亡
当儿童用歪歪扭扭的脚印
在雪地上,第一次刻下他们飘泊的名字
(2016-02-02于北京)
◎ 雪的谎言
应该学会覆盖
学会用一望无际的白
雪的白,遮蔽
并且决不说出——
我从未学会说谎
在开口之前
我的眼睛已将所有的秘密打开
并呈现它们的本色——
严冬的腊梅,刺骨的风
屋檐下垂挂的冰凌——
所有剔透的,浑浊的,光鲜的,褴褛的,污水横流的
事物,在故园,呈现五光十色的世界
而白雪不属于这里
它过于洁白
因而不够真实
仿佛一个弥天大谎
早晨的雪地上布满横七竖八的脚印
这失火现场唯一的逃生证据
有触目惊心的伤疤:雪的伤疤
仿佛我内心永不愈合的伤口——
裸露是真实的
雪的白呈现另一种真实
谎言的真实,一碰就碎了
像所有的覆盖
(2016-2-1于北京)
◎ 昨夜在梦中
昨夜有梦
我在梦的黑暗与混沌中,在清晰的意识之外
像蝴蝶,盲目地煽动翅膀;像时间
蹒跚于风之外
一切都是无意识的——
微尘无意识地在空中漂浮,光像水不由自主地流动
而涌动的日光,灯光和雪的光,被光源驱逐
在我沉重的眼皮上流浪
于自设的围城之外,我身不由己地沉浮
一条流浪的鱼,跳进梦里的大海
灯光涌出海面,湿漉漉的
探手拎出沐浴中的太阳
昨夜在梦中,我是孤岛上的一棵花椒树
来自非洲的白鹭花,开在孤岛中央
自主的是风,它缓缓地吹
缓缓地,伏在花蕊上摇晃,大汗淋漓... ... ...
(2016-02-04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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