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我在西部行走【散文诗三章】
田间布衣/文
【大草原】
四月的风,在南疆奔突不停。
千里大草原,在天山脚下静默着。当阳光爬上了山峰,草原,在晨曦中,抬起如天山一样坚硬硕大的头颅,将姗姗来迟的春天,瞭望。
不知,渥巴西东归的马群,如今,是否还在大草原上驰骋?
目光,穿过草原逶迤千年的丝路,我看见:悠长的驼队,依旧在蹒跚晃动,却听不到,清脆悠扬的驼铃,在草原上飘动。疾风吹,沙如箭。草原,无限苍黄。鹰,在高空盘旋,俯冲,却寻不到一只可扑杀的猎物。
在通往草原的路上,我看见:一个蓝眼睛的巴郎,手握一枚经过一冬储藏,已经变得如金子一样黄的香梨,挥动长长的牧鞭,甜甜地微笑着,正缓缓行走于牧场的路上。他背包里,露出的馕和那块烤羊肉,隐隐还飘逸着昨日松林的清香。
我无法想象:风吹草低,牛羊们静卧千里草原被风刻下的皱褶里,不停咀嚼着寂寞的日子,那麻木而散涣的眼神,让我无比的忧伤。
雪峰,还在四月里泛着刺眼的白光。牛羊们,已经在行走的路上,默默祈祷,当它们走进草原便能看到那遍地青青的牧草。那青青的牧草啊,是温润它们被干草折磨了一冬的肠胃的琼浆。
然而,草原,还在四月的疾风中瑟瑟抖动。牛羊们,却在梦里,不停反刍着草原的宁静和安详。
那些骑着马的牧者;那些弹着马头琴的歌者;那些怀着梦想的旅者——是不是和我一样,正奔波在四月的路上?
【大戈壁】
走过千里大戈壁,我看不见生命和水。一望无际的戈壁,神秘,苍凉。
一只不知来自何方的鹰,沿着干涸的河床,在搜寻生命的踪迹。它孤寂的身影,在冰冷突兀的石头,疾劲狂肆的风,苍茫流动的沙丘之上,显得那么渺茫。
在这苍茫而古老的地方,没有谁,留住生命。
那么多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唤不醒什么,也留不下什么。只能把无数的石头,刻的千姿百态。风来了去了,石头,开始倔强的傲视苍穹。
除了风,戈壁是如此的安静。疾驰的列车,划过正午的长空,像一条虫,在戈壁上缓缓蠕动。也许,戈壁沉睡一万年的谜,是镶嵌在西部的一种图腾。图腾的背后,就是楼兰昨日的春梦。
孤独,些许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只是,一场又一场的风沙吹,所有的梦,都被吹走,吹走——
于是,红尘里,有那么多的浮生,心如戈壁。戈壁里,却有那么多的石头,恍若有生命!
在西部行走,我需要良知,将我的心,浸透,染红,我才能与西部对言,亦若盲龟遇浮木般的契合。
一根草,无论生长于戈壁或沙漠,只有在西部,才能不被尘埃所染。我那颗在红尘里摇摆不定的心,在西部的启示下,渐次归于平静。
我思,故我在。
无论戈壁、大漠、石头、还是河流,都是诗,都有生命!
【大梨林】
只有走进四月的梨林,才算走进梨城的春天。
密集的枝桠间,驿动着梨花洁白绚烂的梦。想象之中,有梦幻般的诗意溢满梨林。
太阳,热情的在梨林之上奔走。暖融融的林间,温婉的风,穿过季节的河,牵着梨花晶莹剔透的梦,游走。林子那边,飘来维族姑娘婉转轻唱的歌声。
我孤寂的魂魄,尚未被妻儿的柔情捂热,又一次离家开始了漂流。一个人,行走在西部苍茫的土地上,我努力让自己的身影,与山峰、花草、树木、城镇、还有各族的人,融汇成风景。这样,我就能不再孤独。
阳光正好。花香澄净。灵魂里,一抹来自故乡熟悉的声音,和一缕炽热的目光,燃烧着我温热的梦。我想象着,我与树木一起生长,与花草一起开放,那情景,肯定美丽而又苍凉。
满眼的风,吹着我的脸。满眼的花,润着我的心。满眼的欢喜,浸着我的情——
我掏出一支廉价的香烟,点燃,狠狠抽上几口。吐出的浓浓白色烟雾,跟着阳光、花香、风开始游走。当香烟燃烧完后,我无比轻松。我的失落,竟和花同步。
我慢慢坐下来,开始用心,收割一地的花香。
或许,以后的以后,这千亩大梨林,会成为西部一道独特的风景。会成为西部这方土地承受的无言的祝福!这祝福,会在岁月的阡陌上明亮,鲜活。
梨林,始终沉默着。饱经沧桑的枝桠上,满是岁月侵蚀的伤。
我如梨林一样,也沉默着。我不能在春天里做梦,我怕氤氲的花香,让我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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