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窗无雨 于 2016-2-29 14:14 编辑
三个单身汉
大好年华
被家庭"成分"压得不见天日
春风吹散乌云
同龄人都有了好几个孩子
挂着遗照的墙壁,将老地主蒙尘的眼神
剥蚀的支离破碎
三个续香火无门的儿子
使他至死都恨
勒紧裤带比别家多置的那十几亩田
和踢伤了短工(后当了村支书)的骡子
守着三十多年前的院落
兄弟三人喝便宜的酒抽廉价的烟
吃枯燥的三餐禁长夜里的欲求
抱紧各自苍老的孤影,把寂寞辗转成木床的叹息
天亮了,继续开门迎接柴米油盐的烹饪
笑对别人家妻女成群儿孙绕膝
没有花草的院子,压井边的楝树
年年结很多都是苦的果子
喜鹊,乌鸦飞上枝头,带来的
吉祥和报丧打动不了固化的表情和思维
他们不妄想不猜疑,早知眼前无可期待
死后了无牵挂。当年余恨烟消云散
偶尔也玩三对一,干掉“地主”的牌局
小水鬼
看见湳澜河,就想起哑巴家
九岁的儿子。晌午
像块沉闷的石头
他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河水涨势凶猛。天黑透了
哑巴的嗓子冒出血
大伙把岸上的烂鞋子和破衣衫
摆成孩子的形状,代替着他埋了
水中魂灵无法超生转世
要想上岸,得等河流枯竭
这么多年,湳澜河一直流淌不息
寻人启事
风吹黄了,灯杆上的
“寻人启事”。走路先抬左腿
带着后遗症,身体倾斜的人
在白昼向黑夜沉浮的冬至走失
他一瘸一跛,留下的
迷致使春天迟到又风沙四起
照片上,日渐斑驳的眼神和嘴巴
始终在掩饰,非走不可的原因
人潮,依旧新鲜地涌动
16开的白纸上,许诺的酬金,联系电话
化作不可复制的纸浆之前,那只
支撑重心的右腿,也许比我的猜测
先倒伏于命运
磨刀老人
一声吆喝穿透街巷
一条板凳奔波春秋
凹下肚子的磨刀石
弓着背的他都像负重着
被时光切开的残缺半圆
双手按着倔强铁刀
向前推,朝后拉
把太阳推出山头,月亮拉出大海
含血的锈开始融化
绽放的光芒,继续向生活鞠躬
他用拇指荡一下刀刃
寒气就逼过来。满手皲裂的口子
塞满风咬的黑色痕迹。面对利器
他是否有过直接挥向寒冬咽喉的杀戮之心?
矮小的影子什么也不曾看见过
“我有八个孩子死了九个”
她激动。语气笃定
捡起一次性筷子指向天空
雨下得更大像被她戳到了痛处
身上背的几个毛绒玩具
如她死而复生的孩子们
忽而扑哧一笑,雨水滑过她的脸
绽开了异于常人的灿烂
她不时抬起头
用湿透古怪的神情和天空对峙
冬雨发不出摄人心魄的雷霆闪电
也不会浇醒一个失志的母亲
所有的路都在寒风中佯装倒下
没有星子的世界
地面的灯火无辜地缺少了温度
我迟疑是否要打个求助电话时
她又大步流星地走开了,向着
更黑更深处的诱惑。雨依旧包围着她
我把雨伞压得比雨滴还低,拖着矮小的影子
像什么也不曾看见过
土堆上的梦
工地土堆上
光着膀子的民工
在上面酣然入睡
才八点钟
高温下的城市还是人头攒动
身下的土是新挖的
铺着的草席可以接到凉气
他四仰八叉睡得那么香
在昏黄的灯下
像一具来人间做梦的尸体
搓背女工
和那几个身材健壮的比
她太瘦弱。身上肋骨清晰可见
弯腰的时候,瘪乳像挂满风霜的茄子
荡来荡去。客人取笑她
扔给狗都不吃
她不恼
一脸卑微讨好的笑
拨开朦胧雾气,投递给每个客人
她奉承着每个洗浴的女人
瘦的是燕,肥的是环
然后说自己就是狗都懒得吃的那个
踩着自己的身体
她就多换得一次工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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