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哪儿都有大山包（组诗）修改重发

昭通杨帆

不是哪儿都有大山包（组诗）

杨  帆

仙人田

山水甩手走了，
干净得无影无踪。

山包的乳沟，
皮开肉绽，
深深浅浅。

羊群穿着白大褂，
穿针引线，
在伤口间缝缝补补。

嗷嗬嗬……嗷嘘……
跌跌撞撞的吆喝，
从山顶拖着尾巴滚落。
山民披着披毡系着天际线，
把云朵赶入羊群，
从这座山放到那座山，
又从那座山放到这座山。

漫坡的草，
一件衣裳穿到现在。
越穿越薄，
越穿越短，
长出秋霜的白发，
为做客的夏天衰老失眠。


跳墩河

到处光天野坝，
只有这高高举起的一潭，
与天毗邻，
以草为滩。

山民，
打马犁地，
把犁头握成树根，
栽在村边，
长成喜鹊做窝的老树。

河边的萝卜，
矮矮胖胖，
守着抱团取暖的草房。

青苔，
在草顶上抿糊时光，
爬绿面黄肌瘦的村庄。

河中的沙洲从诗经中坐起来，
靠在水的怀里，
依在水的中央。

野鸭千里迢迢奔来，
麻雀成群捉对，
鸭雀起落，
飞出嘎唧的关关之声。

草滩上，
幺妹与二娃子背靠背，
细数羊儿的个数，
不知道河里星光点点。


黑颈鹤

一只两只三只，
四只五只六只……
远了远了，
说走就走，
把跳墩河的心掏空，
留下几圈盘旋，
那是去年。

七只八只九只，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近了近了，
回来了，
又到了今年，
颈上黑纱依旧，
揪心的呼唤没变。

早备好了这汪汪的一泓，
只等你们歇下来，
临水洗尘，
交颈呢喃，
草坡上啄喙，
灌木间安眠。

我搂紧爱人的肩，
不惊呼，
不转眼，
贮立在斜风细雨的一隅，
静静地看，
在心里把你们装订成册，
随时随地拿出来翻。


鸡公山

往那里一站，
就是冲天的山，
孤峰独立，
海拔三千，
足洗牛栏江的沧浪之水，
头梳大山包的雾霭流岚。
双手劈开悬崖，
后背铺开草原，
悬崖撕心裂肺，
草原波涌浪翻。

一对情侣，
攀上峰顶鸡冠，
两厢捆在一起，
纵身一跃……
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一年后，
在谷底的谷底，
被人发现，
一对双双抱紧的人，
肉没了，
只有白骨与白骨相嵌。
人们各持己见，
有的说是鬼，
有的说是狐，
有的说是人，
有的说是仙。

只有放羊人还原跳崖时的高呼：“
老子装在心里的人，
不是谁想拿出来玩就拿出来玩！”


大羊窝

好了，
就是这里，
大山包的心脏，
世外高原的前站。

周围的山头，
一个高过一个，
时聚时散。
草铺在季节的砧板上，
长长短短，
年复一年。
风在山头上跑起来，
不踩刹车，
肆无忌惮。

这里，
被太阳一脚踩凹，
背风、有水、平坦。
羊子挤在一起，
用阳光泡澡，
想到哪里玩就到哪里玩。
水泥砖房，
跟人争着赶集，
沿街摆开，
青砖、瓦顶、墙上勾着白线。

蚂蚁样的人，
南腔北调，
从山外向这里扎堆，
再七零八落，
一哄而散。

茅草房认生，
往角落里躲，
越躲越偏，
越躲越远。


苦  荞

不再漫山遍野地，
从稀到密，
从绿到黄，
从黄到红。
就那么隔三差五地蹲守，
眉头一样皱在山弯，
把太阳烤红打扁。

身穿高寒，
露宿冷凉，
把苦从土里拔出，
从根叶堆积到山的高度，
长成籽粒饱饱，红叶片片。

老爷爷老奶奶，
足不出山，
把村庄挎在背箩里，
把孙子带成尾巴。
把苦荞晒在当阳的平地上，
你一言我一语，
只谈今年荞子的重量，
和收荞人去年收荞付款的模样。


燕  麦

没有谁说得清楚，
是什么时候在大山包安的家。

是不是走得太急，
头和身子都没来得及带，
尾巴就先到了麦杆上。
来到这大山里，
与这里的山民不离不弃。

下的决心也不小，
头栽在地里，
尾巴朝向太阳，
跟一浪高过一浪的山梁扳腰，
让燕尾在风中，
摇曳针尖一样的锋芒，
哗啦啦结出一垛垛奔跑的念想。


高原红

高原红。
不是青藏的青稞酒，
喝了让人热身让人沸腾，
是大山包的荞米、荞茶、荞粥……
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不是女人的画妆用品，
用来敷粉抹脸，
是大山包的燕麦、烧酒和炒面……
要了一碗还要一碗。

没尝过它，
你赞，
难脱虚报浮夸之嫌。
走进它，
你会知道，
荞子燕麦变成高原红，
不是一遍两遍。
就像山里人进城，
要不停地从山里头走向山外边。

也许刚来，
你会撇嘴、唏嘘、徘徊 、纠结和试探，
回去后，
你会身不由己，
从家里往返于大山包，
一遍一遍又一遍。


作者简介：杨帆，笔名，扬帆，男，汉族，70后生，云南省昭通市昭阳区人，云南省作协会员，昭通市作协副秘书长。1990年开始在各级不同刊物发表作品，写作20余年，至今，身陷笔耕不能自拔，煮一湖蛙声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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